2014年7月31日 星期四

瀕危動物丹丹獸



王丹頭痛事件,意外引起激烈爭議。他頭痛,上網問說有沒有辦法,看讓他以先回台後補件的方式入境看病。吵了半天,法律問題看似有解,他總算拿到回美證,可以入境台灣了,但道德爭議卻似乎無法善了。

一開始大家吵王丹有沒有健保資格問題。什麼外國人不該享用健保啦,只工作兩三年交個錢就享用健保不公平啦!吵了半天,但丹丹就是有健保,不給他看,像話嗎?錢都交了,是當人孝ㄟ?之後就漸漸不吵這個了。

接著又爭他是不是關說。在臉書上發文啦!施壓台灣政府啦!一個外國人怎麼可以施壓臺灣政府啦!小弟從事政治公關業務這麼久,還真的是第一次碰到外國人臉書發文就可以產生關說效果的實例,或許以前還真的有(比如說某些新加坡人),那就是我才疏學淺了。

關說是要向王金平那樣打電話去喬啦!而且沒那種身份的人,你還喬不動咧!王丹就算有一堆國內有力人士的朋友,那也要這些朋友打電話去喬,才叫關說,而且你要罵的是這些跑去關說的朋友,你罵王丹幹嘛?「驅使朋友關說罪」?靠夭這是什麼東西?臉書公開對不特定對向發言,這當然不是「非法請託」,連請託都算不上,請託是要有人拿的他的東西去公家機關啦!

接著就爭是不是特權。說他搞人權,搞自由平等理念,所以不能主張特權。啊那什麼是特權?很特別的權力?和別人不一樣的權力?今天他搞的算是特權嗎?他是爭行政上有沒有裁量權可以讓他先入境後補件,又不是要你直接放他進來,在機場走神秘通道通關,入住飯店還有人會幫忙清除其他房客。

有沒有這種彈性空間?就有或沒有嘛。沒有就算了,是能怎樣?「沒有」卻還能「怎樣」的才叫特權。他有要你「沒有」又「一定要有」嗎?問一下就特權?

那我下次去機場問一下:「我想走張志軍的通道可以嗎?」啊我也變特權?要海關說不可以,我打一通電話後就變芝麻開門可以走通道,才叫特權。

所以王丹如果說「嘿我想回來,但我沒有證件。」入出境管理局說不行,但海關接到神秘電話後直接放他進來,這才叫特權。現在是這樣放他進來嗎?

沒特權了,接著又吵態度問題,禮貌問題,語氣問題。

「王丹講話的語氣就是怪怪的,我就是覺得哪裡不對勁。」
「如果要拜託別人幫忙,這樣的態度太高傲。」
「沒有基本的禮貌,對反對者大肆責罵,禁止發言。」
「語氣囂張!」

從道德上的直覺主義,一路變成美學批判。居然是因為美感分數被罵,那丹丹還真是活該。這些說法的問題在哪?直覺主義的問題就在於過度主觀,沒辦法跨出自己說服他人。

「我就是覺得他這樣講怪怪的。」那也是你家的事,我看來就很普通,我還覺得你的態度比較奇怪。

還有些人從這些論題中分岔出去吵「王丹主張統一,所以我們不用對他客氣」,「王丹不是台灣人,所以問題很簡單,就是以台灣法律說了算,外國人沒資格有意見」。這些流於意識形態的看法,連大學生修過通識課該有的人文素養都沒有,層次更低。

那王丹頭痛求救,此舉為何引發軒然大波?
那種本來就是共產黨的人,不談。
本來就看他不順眼的人,不談。
那種本來看他很順眼,很喜歡他,這次卻突然覺得「怪怪的」人呢?
我們就來談一談。

到底怪在哪?
說穿了,這是因為一堆台灣人把王丹當成一隻瀕危奇獸來看待。
他,是隻丹丹獸。

丹丹獸只能關在獸籠裡面,照我們這些人類所想像的方式存在。表演,玩球,睡覺。好可愛哦!丹丹獸。
丹丹獸你只能一直發人權、民運、平反六四的文章哦。偷看正妹影片,那就不行,壞壞。

丹丹獸只能主張「我們心理所認為的丹丹獸倫理與美學」,如果牠有自己的意見,超出我們給丹丹獸設定的價值標準,那牠就變成獨立的活人了,不再是丹丹獸。那全世界的丹丹獸不就都滅亡了嗎?不行不行。

王丹,你只能照我們給你設定的英熊形象活著。
看病,就要以最壯烈的撒美金方式處理,才能突顯一種道德高度。
無法入境,就要在原地頭痛至死,以生命突顯中華民國法律的荒謬。
你就是要一直壯烈,一直爆頭,才能對中共暴政做出最完美的控訴。

這不是倫理學,這都是美學論述。
王丹是人,他有他的人格完整性,他對於自己生命的規劃,旁人有什麼資格進行指導干預?
想幫忙就幫忙,不想幫忙就拉倒,要求一堆,你憑什麼?

「我憑的,是一種充塞天地之間的道德正氣,是最客觀的道德標準,所有人都要依循的那種規定。」有這東西存在嗎?

你吃一碗貢丸湯是能突顯個鳥毛中共暴政?
你剪個百元理髮是要展現什麼警察國家的荒謬性?
啊就吃飯理頭而已呀!關你屁事?
吃飯理頭也要有道德正氣?

那為什麼王丹頭痛看病就要有一種「充滿系統性整合健全脈絡之下的倫理道德美感」?

「不行哦!這樣身段不夠漂亮!不夠理想!」這不是倫理學,是美學。

所以牠,只能當這些人玩賞的對象,做為小朋友參觀教學的對象,做為大人們緬懷六四激情的丹丹獸。牠只能扮演這種角色,如果牠不抱著頭在地上打滾,展現出一種痛苦的美感,那就不乖,「看了就是哪裡不對勁」。

到底是誰的腦有病?

「我知道博士班註冊的時候一定要交碩士畢業證書,不過我有一門課的老師出國後一直連絡不到,到現在新學年快開學了都沒有出成績,導致我學分不足不能拿到畢業證書,請問有沒有通融的解決方案或是出具什麼證明就可以呢?」

「一定要駕照和行照都是本人姓名才可以申辦?可是現在颱風天呀!他本人還在澎湖飛回不來,你們的申請又只有每個月五號早上,可以讓親人代為申辦嗎?我拿身份證和戶口名簿證明是一家人行不行?我一早就來排隊了有拿號碼牌。」

「我知道你們餐廳必須用餐才可以進來,而且現在滿座。但是外面雨下很大,可以讓我們在前面的玄關候位區等雨停嗎?因為我們有六個小朋友,附近沒有地方可以躲雨。如果有位子的話,我們也願意消費。」

上面這些都是人話,回答他們的,不管同不同意,也都會是人對人說的話。
這些發問者應該不會聽到以下的回應:
「你在法律方面的訴求我清楚了,但我就是覺得哪裡不對勁。」
「沒有理念,講話內容缺乏高度。」
「你一生推廣自由民主理念,自稱無可救藥的理想主義者,怎麼可以提出這種要求?」

丹丹獸不准講人話。牠一講人話,世上最後的丹丹獸就消失了。而我們也不能對丹丹獸說人話,這樣會讓牠以為自己是人呢。

看來丹丹獸馬上就會入台,快去抽參觀號碼牌吧,別讓牠在人氣指標上輸給圓仔囉。


2014年7月30日 星期三

1998年市長選舉肥溢露(一)




1998年的台北市長選舉,我在馬英九陣營。發生的事我在某些文章中提過了,於此就略過不表,這邊是要來談一些比較小枝小節的東西。喜歡看大格局大方向大獅子丸風格的朋友,這可能就比較沒有參考的價值。

我想到什麼就會寫什麼,沒什麼組織,所以稱不上是回憶錄,只是看著肚油所擠出來的肥溢露。

我第一個想談的,是他的座車安排,也就是他的隨行人員。這雖然牽涉到一些維安的部份,不過如果十幾年來國安單位的作為沒有改進,那還是吃屎好了。

當時一次出去跑行程,他通常就只有一台箱型車,特殊一點的狀況(要帶很多人去現場),才會再加一台。

這台廂型車由兩位司機輪替,至少一位是計程車司機出身的,我記得分別是一老一少,兩位都是非常值得信賴的駕駛。
副駕駛座留給唯一的保護警力,是警局派來的警官,主要也是兩位輪替,這兩位一高一矮,也都是人品敦厚,真的會點武功的警察。

第二排就是坐馬英九。通常他一個人坐最左側,其他兩個位子是空的,但「在非常罕見的狀況下」,會讓人上車坐在他旁邊談事情。我要強調這種狀況非常少,我印象中只有幾次,而且都是像金溥聰這類核心人士,談的內容,也都是日常屁話,沒啥正事,只是搭便車而已。所以這個空間不是討論大事的地方。當他要講大事,比如說和連戰講電話,我們會識相的下車在車外站著等。

第三排是隨行人員。包括他不用休息的隨身秘書陳某,一位隨行地區助理(像我這種角色),以及攝影師(照相的)。
隨身秘書身上有馬英九一天的行程,他會從早盯到晚,也會負責接聽電話,我記得馬英九有三到四支電話,分別給不同的人打,都由他掌控。我印象中他幾乎沒有替換過,因為他太重要,沒辦法換。
而地區隨行助理,平常是在地方跑組織,但馬英九本人到了這一區,他就會跳上車,提供各種行程有關的資訊。比如說:「下一個行程是見XX里里長,里長資料在這裡,照片是這張。他的死對頭社區發展協會的會長是這個,照片在這裡。他們兩個之間有什麼什麼不爽,他們都要的是什麼和什麼,馬先生你等下看到他們,就講說要在那邊蓋OO活動中心,說兩年內一定會動工這樣。」之類的。馬英九會趕快背下來,下車就可以裝熟,也不會講錯話。

我們會把行程盡量集中,如果今天主要跑萬華,就是儘量全部集中在大同中正萬華,不要拉太遠。這樣一方面移動時間可以減少,地區助理也可以一直在車上提供資訊,不用一直換人。他一天大約跑10-20個選舉行程不等。

特殊角色是攝影師,因為馬英九的人氣旺,到處都有人要合影,可是那不是人人有相機的年代,連手機才剛普及,所以總部就找來攝影師隨車,馬英九一下車,他就開始拍,如果有人要合影,他就會幫忙拍,然後由地區助理去記下這些人的姓名地址,洗好後寄去。我不知道這是誰推出的服務,這把地區助理整死了,那個時候一天找他拍照的可能多達五六十組人,我們一方面要記人名地址,還要記特徵(這樣才知道照片要寄給誰),完全搞瘋掉。

他的車上人馬就是這麼單純,什麼陰謀、排場都沒有。我記得後車廂裡放了很多工具,除了替換的衣服(西裝、運動服,選舉背心、號碼背帶),一些旗幟,我之前在文章中提到蔡正元要的音響,有時還有吉他這種樂器,因為有些地方會需要他現場表演一下。

馬英九一天的行程大約從五點左右開始,而早上四點多,這一天「當值」的組員就會在他家樓下的公園集合,買好早餐報紙,在那靜靜等他。五點半他下樓上車,就立刻出發前往最早的公園拜票行程。他在車上會用餐(記得是一甜一鹹麵包加脫脂牛奶),看報紙(認真的看,不過那時代沒蘋果,我記得是三大早報都有買),然後在快接近第一個點時,地區助理就開始彙報這個點要注意的事項。接下來就是燃燒的一天。

基本上他在拜訪定點時,隨車組員除司機外都會進去跟著,而如果是掃街拜票,地方黨部會有支援人力過來(500塊?那時不知多少錢),印象中總部來的支援很少。如果黨部人力夠,車上組員就能休息偷閒,吃個東西上個廁所這樣。

只要馬英九在車上,多數人都是戰戰兢兢,忙著處理公事,他則是看資料,不然抓時間睡覺。就算移動過程中他要吃飯,也是大家在忙(或裝忙),他一個人在車上吃。有次他突然發現我們為什麼沒吃,大家都推說等他下車跑點時,我們再慢慢吃。他突然火了,說現在立刻找個便當店停下來買便當,他要看我們都吃完,才肯跑下個點。就這個角度來說,他有時還是會愛心爆發的。

那時正好是台灣第一次的蛋塔熱,走到哪個點都有人送蛋塔,他意思啃兩口,其他剩的(當然他啃過的就扔了。當時他紅到爆,我們都戲稱啃一半的能賣整盒的錢)就組員大家分。一整天十幾個行程下來,至少拿了七八盒,組員吃到最後,看到新上車的蛋塔都哭了。

晚間行程比較少,有時我們會拉回總部休息,組員換班。當時總部在大安森林公園對面新生南路上,有次從西邊回總部,我們是從信義路的小巷子打算繞往總部前方的新生南路。已經到了總部旁邊,還在巷子裡時,突然前面的隨扈(警官)轉頭報告:「馬先生,前面是夫人,請問還要往前嗎?」我們後面的一起探頭,看到周美青一夫當關的站在巷子中間,對車搖手,看不出是要車子別過去總部前面,還是她想上車。馬英九探頭一看,偷笑兩下,「從後面的地下停車場進去吧。」司機聽令,倒車從後面進去了。不知事後兩人如何溝通。

一天的行程,我們都希望能結束在總部晚間十點的晚報會議,但總不盡如人意,台北充滿各種夜間人潮點可以掃,所以選舉後期經常要鬧到十一二點,我們才能解散。解散的意思是結束最後一個行程,確定總部沒事,就把馬英九送到家,看他上樓,這天的組員才會互相道別。有時發動自己的機車,已經是十二點半了。

而四個小時後,第二天的組員,會在同一個地方備便,迎接馬先生下樓出發。馬英九有多少時間可以睡呢?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同一時間,陳水扁也用同樣的方式在對拼。當年選舉的等級,和現在這場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這篇提到的內容,有些我在公開場合講過,有些也曾經寫過,但因為現在又有機緣,就重發了。各個版本難免矛盾,如果發現的話,我想應該還是早一點的比較精準。現在能想到多少,就談多少吧。


從陰謀論到陰毛論




我雖然是哲學系的老師,但不是知識論專長。今天我要僭越一下,來談點知識論的東東。如果有講錯了的地方,那……就算啦!

有種知識系統,被我們稱為陰謀論。「陰謀論」者認為,多數現象的發生,可以運用潛藏於現象之下的單一機制來進行解釋。比如說手機沒訊號,機車有異音,冷氣不冷,都可以用「阿共ㄟ陰謀」來解釋。

從人類社群開始發展知識以來,早已存在各種類型的陰謀論。我們甚至可以推論最早期的人類知識體系,本質上就「是」或「融入」了相當程度的陰謀論。原始宗教八成就是這類型的知識系統。

像是為什麼會打雷呀?因為有雷神索餌。為什麼下大雨呀?因為雷神索不到餌,肚子餓。你看不到雷神,但就是他幹的沒錯。

隨著人類透過觀察、驗證與推理,也就是現在所稱的歸納與演繹方法,開始建構之後被稱為「理性」的知識系統,這種陰謀論的成份漸漸從多數社群的知識系統中退卻,但至今在多數人的大腦裡仍佔了不小的成份。

因為它非常的簡便,用少數理由,就可以說明諸多的現象。

所以為什麼頭痛呀?電磁波囉!
為什麼這麼熱呀!大概是因為颱風快來(或剛走)囉!
為什麼考那麼爛?因為老師雞八呀!

有些人會主張,上面的回答具有某種程度的理性,是一種可靠的知識,甚至是科學,而不是陰謀論。頭痛的確可能是因為電磁波;天氣熱也可能是因為颱風外圍的一些氣流效應;考得爛,更真有可能是出題者雞巴。但依這些回答的草率程度,當我們以較高的知識標準(甚至是以主流的幾種科學典範)來要求其證成自身論述時,它們都會顯得相對脆弱。

也就是說,當我們自以為科學的時候,或許不如我們想像得那麼科學。當然,某些人自以為科學的時候,或許也不如他想的那麼科學。

當你知道身邊許多的知識系統其實都不太穩固時,可能會有點驚慌。但不用擔心,在這我們會從知識論跨到倫理學。多數現代人處理資訊時,並未全數經由理性系統來過濾、證成,因為它們要麼無傷大雅,要麼就是過濾的機會成本太高。我們會採用「信任」這種德行來解決相關問題。

舉例來說,你不會去驗證路上每一組紅綠燈都沒壞(不會四面同時是綠燈)之後才敢通過。你總是「信任」它們會正常運作,而大膽的一路通過,頂多通過時瞟個一眼看有沒有白目闖紅燈。你不會停下來一根根做良率統計。

各種人類社群不斷企圖以理性系統的方式來穩定所處的世界秩序,就算單一個人缺乏理性知識,你生活的空間通常也(因為其他人的努力而)具有某種慣常性,你可以透過「信任」這種慣常性來過活,即使你所持的理由對其他人來說相當奇怪。

因此,在大多數的狀況下,就算你沒啥知識,充滿了古怪的「信仰」,認為是上帝讓綠燈亮起,你還是可以自由自在的活在當代社會中。多數的陰謀論形式都有某種比例的理性成份,可以讓它們融入這個越來越系統化的世界,所以它們的存在並不是太大的問題。

但少數的陰謀論會威脅理性知識系統的存在,並且破壞我們對於世界的信任。這種陰謀論就有必要被挑出、剔除,以免干擾了知識世界與道德世界的系統性運作。

我舉個例子。
為什麼馬英九這麼笨呀?因為這是亞那毛毛叫他裝成這樣的。這是個陰謀。
為什麼國民黨這麼貪呀?因為這是亞那毛毛要國民黨這樣A錢的。這有個陰謀。
為什麼民進黨主張台獨呀?因為這是亞那毛毛命令民進黨這樣的。
有個由亞那毛毛主導,你們都不知道的大陰謀。
亞那毛毛是誰?他是國民兩黨都想要隱瞞的秘密。但被我看破了。

他們認為所有的人文自然現象(或是「所有人文現象」、「所有自然現象」),都有一個總結歸因,就是亞那毛毛的陰謀。這種陰謀論有幾種特點(或問題)。

首先,這種陰謀論把理性知識的空間完全吸納掉,不給其他科學典範一條生路,這當然會威脅人類現有理性秩序。他們否定「無」亞那毛毛在其中的任何論證,主張真理必定提及亞那毛毛的陰謀。像教科書所傳達的科學或知識,因為沒有提到亞那毛毛,就是虛弱的、不真的。為了排除亞那毛毛的影響,必須拒絕其他的知識來源,因為那都受到亞那毛毛的污染。

其次,這種陰謀論宣稱只有極少數人可以看破或揭穿亞那毛毛的陰謀,這些智者或先知傳遞一種秘密的、奧義的、能揭穿亞那毛毛,卻又不受亞那毛毛影響的真理知識。所以智者與信徒們將形成特定的社群,非常具宗教性。

再者,這種陰謀論宣稱知悉並配合亞那毛毛陰謀的人非常多,也就是共犯結構很大,這群惡人一起合謀欺騙其他的世人,讓世人誤入他們的魔咒之中,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被騙,甚至無意間成為共犯。就算這個亞那毛毛集團的行為表面上看來沒那麼厲害,他們也會強調這是種偽裝。

他們通常極力誇大亞那毛毛的能力,就算亞那毛毛只是「有點壞」,他們也會把它講得「十分壞」,而且無所不能,是唯一的大魔王。他們要求聽眾不能「信任」任何亞那毛毛相關的人事物,只能完全「信任」自己這種智者集團。可是對於這種信任來源的「基礎」,並沒什麼說明,可能是單純強調智者的學歷與社會成就非常卓越,或是對人和善,所以值得相信。

不合於他們理論的表象或實例,他們也會視作對自身理論的強化或證成,(為啥馬英九那麼笨,一直講錯話做錯事用錯人?因為他是裝的!他有個大陰謀!)也就是他們缺乏「可否證性」,或是難以通過歐坎剃刀的標準(「存在如非必要,則不需增加。」)

在實務驗證上,就算這些智者或先知的重大預言嚴重失準,他們也會用「亞那毛毛的影響力已經大到超乎想像了」或根本否定失準事件的存在,以維護自身的知識權威。當這個古怪的知識巨塔越蓋越高,搖搖欲墜,悲劇的發生就勢不可免。

因此,當「聽眾」轉變為「信眾」,進而和其他「不太重視亞那毛毛的社群」產生對抗時,其最終結果經常是「群體同時被排除」或是「被澈底否證」。因為實際上根本沒有亞那毛毛的陰謀,只是言說者想形塑自身為神,以獲得某種利益的舉動。

社會中的其他主流社群會對這些人感到「失望」,認為他們是破壞社會穩定的「愚者」。而這些「信眾」又會因信仰破滅,傷害到自身的價值系統,而對世界感到失望。原有社會的信任機制因此崩解,會出現長期的道德價值動蕩與重整。

所以當某些人強力主張,有個亞那毛毛的陰謀非常可怕,它會把全市、全島、全國、全世界的人都捲進一場腥風血雨,而這事只有他和一小票先知能揭穿,那你大概不用懷疑,這就是標準的有害陰謀論。

因為亞那毛毛的關係,我稱這種陰謀論為「陰毛論」。

這種陰毛論歷史上多的是,一堆宗教如此,共產主義也有不少流派頗有此風。在台灣,這種陰毛論可能出現在許多不同領域,除了宗教類的一堆大師上師真佛活佛,直銷類的也不少,談健康食品養生方法的也很多,但別忘了,政治圈中也有。

有些人的亞那毛毛叫「白種資本家結合美帝的侵略陰謀」(美國亞那毛毛派),有人的亞那毛毛叫「國民黨統治階級與中共勾串的統派集團」(中國亞那毛毛派),當然也還有日本亞那毛毛派,韓國亞那毛毛派等等。

或許真存在他們講的那隻「亞那毛毛」,而且這亞那毛毛也在幹壞事,不過這亞那毛毛真有那麼壞,那麼猛嗎?這就很值得商榷了。但我認為政治類的陰毛論還好一點,至少他們到現在還沒開始收費。

對於我的這種批判,陰毛論者可能會引用柏拉圖的洞穴之喻來反擊。這個柏拉圖所說的寓言故事,指出先知總是寂寞的,被誤解的,被大家當成陰謀論者,但他們傳達的才是真實的知識。

的確,柏拉圖的洞穴故事,經過兩千多年後,還是可以發人深醒。不過,柏拉圖想藉這個故事所闡述的「知識」,也就是他所認為的「真理」,就我個人的角度看來,其實也和亞那毛毛差不多腦殘。他認為人生前在某個世界已經看過所有知識,只是生下來之後忘了,之後的學習其實都是「回憶」。


當然,柏拉圖所處的時代還在人類知識發展的起點,所以他有這種看法,也不應太過責怪。我們所擁有的理性知識基礎,已經比那個時代多出太多。比起柏拉圖,我們現在能更輕鬆也更有自信的指出,誰才是活在洞穴中的人。

2014年7月29日 星期二

中職的宿命




很多人關心中職黃會長下台之後,中職會有什麼影響。

黃會長的辭職函雖然自述沒有貢獻,但大家都清楚這是謙稱。他的貢獻比歷來所有會長都來得大。他讓中職穩定度過上一階段困頓期,協助兩支球隊轉手,有效主導了以中職為主體的國家隊編成計劃,推動一些賺不了錢但具有理想性的賽事。

這些舉動一方面對抗中職的舊有保守力量,也讓長期以賺錢為要務的棒協相對難看,甚至還以這種道德優勢拉動、促使棒協開始「裝效維」的搞起一些較具理念性的賽事。

當然,他的下台和轉播權的紛爭有關,他想打破傳統中職轉播權的壟斷結構,只可惜他並沒有獲得足夠的奧援,就冒險發動大規模的商業計劃,足證他的確是商場征伐的外行人。

他最後因為傳統利益集團的反撲而下台,雖不到走得難看的程度,但的確可惜。依照中職前二十年管理階層的厚顏標準,這種狀況只要裝死一下撐過去就好,只可惜學者臉皮薄,了然。

我個人對中職的研究專長是職棒放水,純就這點來看,黃會長的下台會有什麼影響呢?

我認為大約從現在開始的3年間,會是放水案發生的高危險期。從過去的歷史可以發現,職棒放水和中職的榮枯相關,大約在中職進入復甦期的兩三季後,就會發生放水案。

原因很簡單,當職棒沒人看的時候,球迷少,投注資金少,無法支持一個打假球的產業存在(可能有零星的,但沒有常態存在),而要有常態的放水,才較可能被司法單位抓到。所以當職棒復甦,賭資回流,賭局常開,黑道常駐,放水叢生,最後才會有露馬腳被抓到的。

其實依過去經驗,現在已經是放水案發生的臨界點。之所以沒有發生(指沒被抓到),我認為可能和一些外在環境改變有關,包括球迷結構改變(多出來的是過去不看球的人,特別是Lamigo),司法相關作為的調整等等。

就內在條件來講,我認為黃會長的行事風格,也影響了放水案的內部成因。他堅持一種理想性與道德高度,這會逼使球團和球員有某種自我要求。此外,他在審酌新球團時抱持較審慎的態度,也建立一個具監察力的聯盟主體,這些都可能是控制放水問題的間接影響因子。

那他下台之後呢?

雖然不到一下台馬上就全聯盟同步墮落的程度,但如果將來的會長只是個普通政商界阿伯,那就可能再次引進背景有問題的球團經營者,或是對於球團與外界的「交流」抱持不在乎的立場,這就有可能加速放水周期循環的速度。

如果新會長是各球團喬出來的弱勢個體,沒有實權,那他也將失去監管各球團的道德制高點。在轉播權爭議的刺激下(請注意台灣各地有線電視業者的背景),各球團可能更走向商業利益而忽略道德責任,這都可能推升職棒放水案再次發生的機率。

事情真有那麼悲觀嗎?我認為這不是悲觀不悲觀的問題,這是中職主事者選擇的道路,他們永遠都認為「出錢的最懂」。旁人講啥也沒鳥用。

所以,事情該怎樣,就怎樣。

發生放水案也好,「正常能量釋放」,而且這樣我就有新的研究個案了。


2014年7月28日 星期一

哭索寓言(二):賭注




競選總部深處的小房間內,師父和徒弟看著電視新聞發呆。電視裡頭報的,是爛斃了的候選人作秀行程。徒弟看著,突然想起一件事。

「老大,這個網路上有人在傳,神豬可以讓到十五萬票,你怎麼看。」

師父把隨手挖下的鼻屎黏在桌角,才發現已經黏滿了,又改黏在椅面底下。沒多說什麼。

「會讓到這麼多嗎?」徒弟又戳一下。

師父還是在那挖礦。

「我覺得不會讓這麼多耶。」徒弟自說自話。

師父挖到生火了,改成食拇兩指雙孔齊發猛挖。「這地下室空氣爛爆了,我明天一定叫他們想辦法給我換。」

他看了一眼徒弟。「讓十五萬票?你知道什麼叫讓分嗎?」

「賭球的那種喔?」

「對。你想聽職棒放水的故事嗎?」

「不想耶。」徒弟也蠻雞掰的。

「不想聽,我也會講。」新聞正分析台北噴出石油的可能性。

「十幾年以前,我看棒球。不過不賭球。我有個朋友,是很有辦法的那種球迷,就是那種在後援會地位很高的。他賭不賭球,我不清楚,可是他很有那個門道。有天,他打電話給我。」

「來報明牌?」

「報個屁明牌,我又不賭球。我只是看球而已。他打給我說,今天晚上的比賽一定會贏,要我一定到場。我說啊,對手最近氣勢很強,一直連勝,我們這種鳥隊、鳥投手、鳥打擊、鳥狀況,大概是沒有辦法。但他就是強調一定會贏,你一定要來看,就掛斷了。」

感覺鼻孔通了,師父用力的啈出氣。

「我半信半疑的到球場,和他接頭。他說他有確定的消息來源,有圍事的向他保證今晚一定會贏,不用管雙方戰力如何。然後他就去忙了,後援會在比賽過程中有很多要忙的。我沒啥事,就挑了個好位子,坐下來看。沒想到一開場,屌的事情就發生了。」

「多屌?」

「才第一局,對方的王牌投手就爆了。球丟不進好球帶,丟進去好球帶的,都被打出去。打到外野,外野手接不到,傳回內野,內野手也接不到。第一局就拉開,這比賽最後當然就是我們贏了。可是賽前的讓分呢?當然是對方讓給我們,因為我們這隊太爛了嘛。」

「所以這是放水球囉?」

「你是智障嗎?這不是放水球,難道是超自然震動嗎。那場比賽出狀況的對方選手,幾年後陸續都被抓走了。也有沒被抓到的。但我也只是自己心裡知道,不敢講出來。喔,對了,那場比賽後的第二天早上,我那朋友又打來了。」

「又是報明牌?」

「報你媽。我又不賭球,要賭也不知道去哪邊買。他打來說,晚上的比賽,一定要來看喔,因為我們也一定會贏,會連勝。他說他的消息來源非常確定。」

師父倒了杯水,潤潤喉,像是要講啥大事一樣。

「他說會贏,所以我又進場了。結果這天他媽的,我們一路落後到九局下。我才猜想這放水球,也是有多方勢力在搞的,一邊說定了,另一邊也會箝制回去,所以這場才沒有真的放成功。我才想去後援會區找他說你沒講中,神奇的事就發生了。」

「超自然震動喔?」

「差不多,像台北噴石油一樣的屌。在幾乎不可能的狀況下,九局下突然發生內野手之間的大暴傳,二壘跑者直接回來,追平了。對方教練火大出來把相關野手全換掉。結果到了下一局,又是同樣的守備位置,新換上來的人發生大暴傳,跑者直接回本壘,逆轉了。」

師父把電視轉到購物臺。正在賣鍋子。

「窩操,這鍋子屌,我家的刷兩下就花了。最後,比賽結束,散場時我碰到他。就我那個後援會的朋友。我告訴他,他講得真是有夠準。他一臉平淡,好像沒啥了不起,也沒什麼高興的成份。他說下個禮拜就會開始輸了,因為消息來源說之後不會放了。後來果然就一直輸了。不過這兩場比賽,真的很好看就是。」

「這都放水球呀!哪裡好看呀?」

「你不知道在放水,這兩場就是以弱勝強,就是逆轉奇蹟大秀,好看。你知道在放水,你兩場都在心驚膽顫,不知道對方什麼時候會放,自己有沒有反過來的暗樁對放,還是好看。層次不同,樂趣一樣無限。」

話畢,師父久久無語,一直盯著電視裡女主持人的胸部。

徒弟忍不住追問:「那這個故事,和我剛剛講那個神豬讓十五萬票的說法,有什麼關係?」

「一場球賽,大家都覺得很簡單,數據算一算,球員狀況比一比,大家都馬會分析勝敗讓分。所以報紙會講誰有優勢啦,讓幾分啦,體育版都有這種東西嘛。轉播的球評也會提自己的分析,每一個有腦沒腦的球迷,都可以講他覺得讓幾分。可是你他媽的,兩三個人在那搞鬼,幾萬個以為自己很懂的,就全變成白痴了。」

師父瞇著眼,想要確認女主持人胸前的陰影。

「一場選舉,這麼複雜的東西,一樣也有人覺得很簡單,在那邊分析一堆,講古,講誰有優勢,讓幾萬票。可是選舉裡頭搞鬼的人,只有兩三個嗎?說要讓十五萬票也好,讓一千萬票也罷。講歸講,真的信了,講到自己也信了,就是傻了。」

電視一角顯示的時間倒數歸零,女主持人下台一鞠躬,換成下一檔的彈簧床特賣會,男主持人。師父悵然。

「職棒賭博受害最大的,都是以為自己最懂,已經掌握盤勢,認為講好會放水,而把什麼都押下去的賭徒。球評在那分析得有來有去,結果打完和他講的不一樣,是有差嗎?球評會死嗎?不會。但拿自己身家押下去的人,就是會死。」

居然沒轉台,還是在看彈簧床。

「所以我做選舉分析,一律收錢,不準的話,我就是負這個費用的責任。講個數字又不賭錢,自己也沒拿根懶教去抵押,那不就講爽的,阿里不答?如果人家不信,那剛好,笑話一場,大家開心。如果人家信了你的話,把身家押下去,最後出來結果不一樣,你要怎麼擔?你拿什麼擔?」

師父長嘆。

「所以說,做人不能這樣。幹。他們賣彈簧床,應該找個正妹穿比基尼在上面滾來滾去呀!找個歐巴桑幹嘛?」






青年大中國主義者的價值錯亂



台灣有一群青年大中國主義者。我把「大中國主義」定義為一種以中國為尊,以身為中國人為榮的意識形態青年大中國主義者,當然就是擁有這種意識形態的青年人(約20-45歲)。

老中青三代大中國主義者在台灣政壇的奇形怪狀,大家或許已經見怪不怪,但今天要來談的,是我觀察青年大中國主義者的「自然生態」後,從中分離出來的三種價值錯亂。

首先,是這些大中國主義者口口聲聲反日,認定總有一天需與日本一戰,卻又經常是日本動漫阿宅。

大中國主義者最愛談南京大屠殺、對日抗戰;到了今日,則是談安倍日本威脅論,皇軍再起。敵視日本,當然沒什麼不行,這是種個人選擇。但當今的青年大中國主義者,有些人和他們全面反日的父祖輩不同,成為極端的日本動漫、鐵道、影視、戰國歷史的阿宅。他們講出來的動漫梗,往往是沒有正常人類聽得懂的。

有點流行文化常識的人都知道,日本流行產品的「文本」(產品),甚至日本所衍生出來的「宅」文化,往往蘊藏了標準的日本右派思想,具有「日本文化中心主義」的傾向,以日本為世界文化或價值的核心。帶有左派意識形態的文本只是少數,而且越來越少,越來越隱諱。

這些大中國主義者一方面強力反對日本向外擴張的價值觀,另一方面卻又全力貼近這種以日為尊的價值態度,呈現出一種「施虐:被虐」交錯的SM情趣。反對南京大屠殺,又想拿刀當屠殺第一名;反對日本擴軍,卻又對動漫中日帝二戰軍備感到無限孺慕。

有些大台灣主義者敵視韓國,這當然也是種個人選擇,不過他們會拒聽拒看拒買韓貨,否定一切韓國商品價值,甚至連Line這種韓資產品也不裝。這種價值態度雖然不見得高檔,至少還蠻一貫的。

而大中國主義者這種反日又舔日的價值形態,或許會被某些學者稱為「價值的斯德哥爾摩症候群」,但我個人認為這只是單純的道德精神分裂症(現在好像該改譯為「道德思覺失調」了吧?!),嘴巴說不要,身體卻又一直有反應。

其次,是這些大中國主義者口口聲聲反美,認為美國是該死的侵略主義、帝國主義霸權,卻又對如何當一個美國人的公民權相關法規瞭若指掌。

這從王丹頭痛事件就可以看得出來,丹丹頭痛,說不定回來吃個丹丹漢堡就會好,但好像在法規上有一些適用問題。其中相關枝枝節節,說實在我是看不太懂的,但是我發現一堆青年大中國主義者馬上跳出來釐清美台相關規定,指出王丹哪裡弄錯了,是在那裝死,美國看病不用那麼貴,法規不是這樣跑,他只是想保住他的綠卡云云。

這不禁讓人懷疑,這些人到底是想當中國人,還是想當美國人,或是根本就是美國人。像我做為大台灣帝國主義者,什麼美國加拿大公民權資訊,我都是一頭霧水,沒什麼瞭解,只知道有種叫綠卡的東西。

青年大中國主義者一天到晚反美國霸權,卻又是霸權法規的急先鋒,這就是「價值關懷錯亂」。當大中國主義者,自然要一天到晚說中國好,以當中國人為榮,那當然應該關懷中國的相關法規與公民權呀,記美國的幹嘛?因為熱愛各種知識?那你知道布吉納法索的公民權相關法規嗎?

很多台獨份子(一種大台灣主義者)被大中國主義者指為日本走狗,可是這些台獨份子又有多少人清楚日本居留權相關規定?金美齡應該很熟啦!其他多數在台灣本土活動的台獨份子,我看對日本相關規定應該也是滿頭問號。說不定青年大中國主義者還比較清楚相關規定咧,因為他們一堆日漫阿宅嘛。

第三,是他們熱衷探討台灣一「省」的事,卻很少探討中國。

有些青年大中國主義者熱情轉貼中國的進步消息,比如說中國的航空母艦真的能開,不是樂高玩具。但我也觀察到更多的青年大中國主義者,是把中國的現況「存而不論」,全心關注台灣島內一隅的雞毛小事。

奇怪,中國這麼大,你只關心台灣幹嘛?有些身在北京上海的台籍大中國主義者,更是傾全力關懷台灣大小事,對北京上海的現狀,一個屁也不放。你就在中國之中的中國耶,全世界最中國的地方,你卻只關心一個中國的小爛逼「省」幹嘛?

上海市府的交通施政規劃怎樣呀?談一談嘛!大媽最新流行跳的廣場舞是啥,談一談嘛!城管對於攤販的管理作為合理嗎?談一談嘛!最近大家對維族的戒心有降一點嘛?談一談嘛!有什麼書記表現得好,談一談嘛!

我離開苗栗到台北發展之後,也不太談論苗栗的事了,因為不切身嘛,不是不愛苗栗,而是因為有種空間的割離,資訊的斷裂。阿那大中國主義者咧?這麼思鄉喔?

其實用屁眼想也知道,不是怕到不敢談,就是根本對中國實境充滿不屑,缺乏認同感,所以不清楚狀況。

這些青年大中國主義者自己比誰都清楚,他們心中設定要崇拜的「大中國」,其實不存在。拜一個自己也知道不存在的神,所以當然心虛了。所以一下「不留神」就變成是拜日本神,一下又拜美國神,一下又回來拜台灣神。

但大中國活得好好的呢!不就在那邊嘛,好大一尊的,大家都看得到的,富強的不得了。為啥不認真拜呢?

這些人想拜的是國民黨發明的那個「大中國」,現實存在的,卻是共產黨孵出的「大中國」,有差!不太一樣,在裡頭討飯吃可以,要拜,拜不下去!

拜你個頭。
你要一邊沉迷日本動畫,一邊申請美國籍,一邊臧否台灣時政,然後當一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

當然,他們還是會堅持這一切都不矛盾,他是以一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身份,吸收天地精華。這不是價值錯亂,這就是中國人厲害的地方!江山萬里情,中國人真行!

沒人可以攔得住他們,就讓這些青年大中國主義者,努力朝夕陽奔去唄!


窺視莎賓娜




哈薩克女排國手莎賓娜在國內引起一陣十頭身正妹風潮。正如過去所有的「運動美少女」事件,事發之初,我們即可預料會有些不太愉快的結果。果然,一開始是球迷爆走,接下來是網路鄉民爆走,再來媒體爆走,當然收尾的就是教練爆走了。

這不是個案,過去也有過許多類似例子,將來也一定會有,只要有女性從事的運動,就無法避免出現這種搶看正妹風潮。在運動倫理學中,這種「對女性運動員的觀看」現象是個蠻重要的研究議題。或許會讓許多人驚一跳的點是,學界把這種現象歸類於「運動暴力」。

「運動暴力」?運動暴力不是指那種打球打到一半變成天下第一武道會的狀況嗎?或是故意觸身球那種?

的確,運動暴力通常指的就是那些肢體衝突,像巴西足球隊內馬爾那種被無影腳尻到的也算,但「性別議題」也是被放在暴力領域來探討的。這不是說在球場上男生海扁女生一頓那樣的性別暴力(當然也是有,只是非常罕見),而是指運動員因為性別而受到不公平的對待或傷害。

想像一場女籃球比賽,十個女生在場上激戰,但有一位胸部明顯大了點,貼身球衣又更加突顯她的身材。場邊所有攝影者都釘著她的胸部拍,就算她沒持球也拍,下場休息也拍。她因此感到相當不爽。請問這是不是「運動」中的「暴力」呢?當然算。我們一般稱這種暴力為性騷擾。

莎賓娜所受到的暴力相對柔和與友善,但這種「力」仍然存在,而且已經干擾到其他隊友、教練,甚至對手,形成一種處境上的不公平(包括對己隊有利或不利的層面),而且運動本身缺乏機制來矯正這種不公平。

我們(指學界)通常認為這種「力」破壞了運動賽事的自身道德運作機制,應該被排除,或是被適度的控制,以免影響到運動本身價值的展現。

但問題在於當代運動在經歷上世紀末的「去業餘化」後,都有商業介入的狀況,也因此都需要媒體曝光來宣傳。說句難聽的,沒有莎賓娜,台灣誰管你哈薩克隊吃大便?冷門運動受到的歧視就是這麼真實。

職業運動更需要宣傳。運動因此無可避免需要和媒體效果達成某種妥協。都是猛男的運動,也要弄些辣妹(看看才剛出開球爭議的台灣職棒),如果是純女性的運動呢,就更需要正妹辣妹的加持,因為在其「運動本質」美學層級上往往不若男性。但如果太強調正妹辣妹,而完全失落運動本質,那也不像話。

現在這個時點,運動界正好卡在這種不上不下,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尷尬狀況中。沒有任何價值權威(協會、聯盟、工會、經紀公司、媒體或學界)有自信能在「賣藝」與「賣色」之間劃出一條明確的界線。就算真的著手去劃,也無法獲得其他權威的廣泛認同。我們只能承認現狀是價值多元的,在還沒有超過當事人的忍耐極限前,大家都在忍,大家都該忍。看在錢的份上。

所以大小威廉斯要忍,莎拉波娃也在忍,如果有人踏出界,反應很差,那就趕快抽腿回來。但說不定下次又有人踏出同樣的界,又不會有那麼負面的反應。這個標準是不斷在浮動、演化、生成中。沒人有把握它會變成什麼樣的怪獸。多數學者認為,運動將被迫與其所處在地社群的美學與倫理標整合在一起。

因此,隨著這種多元價值觀融入,「運動本質」也產生了轉變,會因時空而有所不同。原有運動中所蘊藏的美學標準(如何揮棒才「漂亮」、「完美」的切入動作)也受到多元價值的影響,開始強調身材(包括男性運動員)、場外穿搭(威斯布魯克?)、公開言行等等。

運動也開始與其他社會活動進行價值觀方面的交流,許多其他領域也開始截取運動的部份價值觀點,比如說要求政治人物運動跑步游泳之類的,甚至擁有運動員般的體態。

回到莎賓娜的議題。她確實受到了某種「暴力」的威脅,儘管那看起來不太像暴力。這種力讓她享有某些優勢,甚至是比賽上的優勢,但也的確帶來某種負面的壓力。

要從運動場域中完全排除這種「力」,不但不太可能,也不太合理,一旦這種力啟動,原有的平衡就被打破,已經不可能還原回原初狀態。我認為積極的思考方向是,當這種力開始變得負面、不妥的時候,我們是否有足夠且建全的機制來扼止這種「力」往負面的擴張。這不只是要求媒體,而是一種更廣泛的認知。

這就需要運動倫理教育,或至少對運動抱持某種基本的認知。當出現正妹運動員時,我們當然可以觀看,可以讚賞,但觀看者也應該同步知道這個正妹也有運動員的身份,有某種運動員的價值承擔。你在欣賞她各種方面的美時,你也應該認清她正在實踐某種角色意義,並尊重這種角色價值。畢竟她是先擁有這種角色,然後才站到你面前。

所以,不論是正妹空服員、正妹教授、正妹司機還是任何一種正妹XX,你在看正妹之餘,你也該注意到她的社會角色,並對這種社會角色的本有價值抱持尊重,不然就會成為道德上失敗的觀看。除非她自己選擇放棄這種角色,成為純然的正妹,否則沒人有資格將她剝離角色來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