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3月31日 星期一

公然傲嬌罪




有太多人問我馬英九到底在幹嘛,為什麼一直跳針,不想辦法解決學運的僵局。其實答案很簡單,因為他在耍傲嬌。

「傲嬌」(ツンデレ)對多數台灣人來是個很陌生的名詞,因為只有動漫阿宅才會用。其原文是由「嗔」與「害羞」這兩個意思略有反差的詞所組成,其維基上的定義是「平常話帶刺、態度強硬高傲,但在一定的條件下害臊地黏膩在身邊。

靠,這不就是在講馬英九嗎?

他原本就是這樣了,現在被學生一激,更加的過火。你提出所有的要求,他都「不要!」「不要!」「人家才不要!」「好吧!人家會勉強考慮一下,但最後應該還是不要。」這種公主病,或許適合男女之間的戀人絮語,即便是不認識的十幾二十的正妹這樣搞,也別有一番趣味,但若是六十幾的老男人還有這種特性,那就犯了公然傲嬌罪,其本刑為三百年以上起跳。

這也就是現在的政治僵局無法化解的原因。洪仲丘案弄出了白色十字,服貿案弄出了黑色十字,這「黑白無常」已經索命索到中央政府奄奄一息,最重要的解鈴人還在那邊傲嬌,耍白爛,跳針,我想就算是國民黨自己人,也會滿肚子火。這就像是服務生已經站在旁邊等你點菜五分鐘了,你帶來的妹還在那邊「其他的東西人家都沒胃口。」「你點了人家也不會吃。」「你亂點我會倒掉給你看。」

阿現在是怎樣啦,到底是誰要吃飯啦!你不是急著要吃服貿全餐嗎!!現在人家就是不想賣你,你是在怎樣啦?如果馬英九是十六的正妹,耍傲嬌會有男人買帳。問題在於,他,不,是。

他是總統,有問題要出來解決,有責任就要挑起來,而不是出事了卻完全不退讓,在家裡耍傲嬌。學生現在後面多了幾十萬人,他們就會往前再站一點,要得更多,但馬英九還是完全不退讓,一條都不退讓,這樣就難看了。

政治是協商的藝術,這點王院長最行,可是這事鬧到現在,好像完全沒他的事。這真是厲害,明明人家就在大鬧他的王府。馬英九一向不屑王金平,也不屑任何政治協商,不容任何妥協,因此現在不論誰去講(居然找大學校長和學生談,腦傷了,大學生最討厭的生物裡通常就包括校長)、和誰會面(以為找領頭的老師,學生就會被動,這也是傻了),因為沒有退讓的空間,所以什麼事都談不成,講了也都是嘴炮,沒有意義。

你要談判,就一定要真正讓利。你以為共黨讓利給你,你不用對等讓利給他,是天經地義,全世界皆準?

光是在那大喊:「哪親中?哪賣台?」傲嬌到爆炸,想要耍賴,多數百姓的額頭只會浮出三條線。

在動漫中,傲嬌的女主角之所以如此「假」,常常是因為對男主角有某種潛藏、甚至是不自知的愛慕:在心中暗暗喜歡對方,卻用虐待對方的方式表現。不定馬英九看到電視裡,陳為廷哭著「我真的不懂,為什麼你們對掌權的人這麼寬容?」時,心中真有小暗爽了兩下。

夭壽哦~台灣該怎麼辦哦~





2014年3月29日 星期六

鹿茸、香蕉、太陽餅



看到標題,或許你已經知道我要談什麼,但請你先回想兩件事。在不去查任何資料的狀況下,你是否還想得起來以下兩件事:

1. 322號,江宜樺和學生見面,他講了什麼?
2. 323號,馬英九開中外記者會,他又講了什麼?

想不起來對不對?我相信大多數的人都想不起來。這就是問題,因為我講鹿茸、香蕉、太陽餅,你馬上就想得起來,而且能講出一大篇故事。當然,還是有些人不知道這三個梗是什麼,這也不是他們的錯,因為這的確不太重要。

鹿茸是馬英九的代表作,他認為鹿茸是鹿的耳毛。
香蕉是邱毅代表作,他指立院發言台上的向日葵是香蕉。
太陽餅是蕭家淇,抗議者被打,但他關心的是自己的太陽餅和屏東的蛋糕被人吃了。

這三個梗在網路上廣獲嘲笑,但因為實在蠢過頭了,許多人懷疑怎麼可能有這樣的事,一定是陰謀,是金溥聰的什麼神秘計劃,為了要轉移焦點。

我只能說,各位想太多了,他們有這些表現都是正常狀態,因為你們沒加入過國民黨,所以不能理解而已。

他們如果有這個陰謀腦,就會想辦法讓自己「想講的話」,也就是讓那些公開談話能夠被得知和記憶,但實際上被記住的都是他們的蠢事。這些好笑言談也不會像那些憂心者所言,會蓋去統治者的失敗與錯誤,我認為這些蠢話反而會強化統治者與百姓的分裂。

原本國民黨的反對者,會對此大加嘲笑,並強化反國民黨的信念。這麼蠢的人還想告訴我們服貿是好的,有沒有搞錯?誰會相信?對於政府高層的信任感會更加薄弱。

這些事件也會刺激國民黨與服貿的支持者,讓他們更加的支持國民黨,原因是「見笑轉生氣」。他們多少也會察覺這些論述的錯誤之處,但自己是因身份或職業支持國民黨,無法與國民黨完全脫鉤,只好忍痛挨罵,甚至以火大來掩飾這種難堪。邱毅在事後記者訪問時飆怒痛罵大學生是智商低,就是個實例。

這類言論牽扯到三種超邏輯(超越了古往今來一切邏輯定理與理論):

1. 「絕對直覺主義」:我不知道真相,也不用確認,只要我以為「是」就「是」了。

鹿茸就是這樣來的。馬英九可能小時候聽人講鹿茸,不知是啥意思,就用猜的,以為和毛茸茸有關,又有個耳,因此認定是鹿的耳毛。這樣推測了幾十年,到了演講場合,居然還「好為人師」,以「怕別人不知道」的關懷態度,在正文之外,又特別加一句「鹿耳朵的毛」。

我看邱毅那個香蕉也是這種情形。人家找他上電視,他沒有什麼可以掰,就打算拿張圖來說故事,可能老花了吧,他一瞬間把花看成香蕉,之後就在內心將之標註為香蕉了。

這想法並非冰山一角,而是在黨政高層中處處可見。這些高官大頭,自己雖然也不全懂服貿,但若他覺得服貿是好,那就一定是好,沒得討論。從鹿茸到服貿,其實是同一個心態。

就百姓看來,就算是支持自由貿易的人,也會對服貿有所懷疑。我雖然支持自貿,但你不能隨便拿個大便就說那是自由貿易呀,是要弄清楚,說明白的,鹿茸兄和香蕉哥掛的保證,實在很難讓人信服。

2. 「萬有引綠」:反國民黨事務,那就一定是民進黨幹的。

像太陽花學運是反國民黨事務,那麼出現在學運現場的每個東西就都會是反國民黨的,因此那個「香蕉」就一定是「反國民黨的香蕉」,反國民黨的香蕉就一定是民進黨送的。這個推理大概就是邱毅所說的查證。至於那是香蕉還是花,並不重要,反正都是民進黨罪惡的表現。

這一條定理,還有倫理學和形上學的形式。倫理學的定理是「和民進黨有關的都是惡的,和國民黨有關的都是善的。」而其形上學定理是「虛無與髒污都來自民進黨,國民黨生出了一切美好事物。」

搞學運的學生一定是被民進黨「利用」,而國民黨和「利用」這個詞無關,所以幫國民黨講話,是認同、支持、理性的反應。此外,學生也不可以搞政治,搞政治一定是被帶壞,但幫國民黨說話的學生除外。

就算學運份子把民進黨幹爆了,覺得民進黨太廢而提前三天發動攻擊立院,但只要民進黨幫年輕人講話,那就代表年輕人一定是無知,被民進黨利用啦!

這種逆向邏輯太猛,突破亞里斯多德三段論的限制強迫大家當邏輯白痴,你不接受,他們還會來跟你爭執:「真的,那些學運份子都是民進黨人!」

我以前當過民進黨的競選總幹事和辦公室主任,也當過馬英九和三個國民黨議員的幕僚。那請問我被誰煽動?我的學生又是被誰煽動?被國民兩黨同時煽動?他們好可憐哦!

如果學生被民進黨煽動,那你們這些老人被國民黨煽動,一煽就是四五六十年,為什麼不先自我檢討一下?

這種論述相信大家都看得、聽得很多了,如果沒聽過,可以收聽飛碟三寶的節目,只要聽一集就會理解這定理的偉大。

3. 「我思故存在」:只有我想看到的東西才會存在

太陽餅和屏東的蛋糕就是這樣來的。再沒有sense的政客,對記者講話也會注意,沒想到蕭家淇一下就把心裡話講出來了,還充份表現出他的悲慟。雖然這對提升食品產業發展有幫助,但對於加速階級分裂也有幫助。

會有這種想法,代表他眼中只有自身事務的存在,其他人類都是不存在的。就算他身邊有十幾個頭一直噴血的喪屍圍繞,他還是只會認真的找太陽餅和屏東來的蛋糕。

馬英九、江宜樺也都有這種傾向,所以才有輕拍肩膀的說法,因為他們的眼睛都自動把爆頭的畫面刪除。


這三種超邏輯讓擁服貿方出包不斷,從鹿茸、香蕉、太陽餅,到送警察去驗皮毛小傷,只要一出手,正事沒有,鳥事一堆,其形象因此爛到爆炸。

另一邊呢?是高科技的(即時訊息、多國口譯、快速建立網站)、時尚的(軍綠外套、藍牛仔衫)。擁服貿方一直想在學生頭上安放「暴民」的形象,就算學生真的去攻打行政院,暴民形象只維持一天,很快「暴警」的形象又蓋了過去。

現在這些年輕領導者的形象,已完全與最新的流行同步(BL風,Line貼圖),連外貌缺乏記憶點的魏揚,也被人發現長得像韓國知名主持人朴明秀,而與哈韓圈拉近距離。

這是刻意操作的嗎?不是。這其實是雙方社群的結構屬性造成的。統治者,也就是擁服貿方,太過昏庸腐爛,沒錢就沒人要辦事。而學生軍則充滿了創意與文化符號,生產力十足,而且免費提供人力與腦力者甚眾。

這種「要錢」與「免費」,造成兩者形象快速拉開。沒給錢,沒人要幫國民黨打仗,因為大家想這一定有政府預算,可以好好ㄠ他們一筆。而許多人不收錢,甚至還捐錢給學生打仗。不只在現場打,在網路世界上,也有許多社會人熱情為學生軍團付出。

今天學生不拿錢在現場抗爭,因為他們知道這世界上有比錢更重要的東西,有一些「錢買不到」,也「不應該被錢買到」的東西。那是「內在善」,是你要進入到合作活動之「內」,才能體會到的樂趣與意義,那是真正讓人覺得幸福的價值。

但另一邊不接受這種內在善,他們超愛錢,認為服貿可以幫大家賺超多錢,超爽的,沒什麼事比賺錢還爽。他們相信錢可以買到很多東西,甚至是一切東西。學生不可能是在那邊無錢抗爭,一定是有領錢的,所以一定有人付錢給他們,那一定就是民進黨。但實際上坐在那的學生99%就是沒有領錢,你這樣指責他們,他們就會更加火大,兩者的衝突就更嚴重。

這種「人生就是只有錢」與「人生不是只有錢」的價值衝突,你用屁眼想也知道誰比較對,只是當爭議聲浪蓋去了這種根本論述,問題就變得無解了。

硬要我想個辦法,我的提案大概是:馬英九頭上裝鹿茸(馬式鹿茸還是正常鹿茸由他決定),蕭家淇咬著太陽餅和蛋糕,邱毅頭戴香蕉,而學生軍團方面,則由穿軍綠外套藍牛仔襯衫的林飛帆牽著哽咽的陳為廷的手,大家一起在中正紀念堂的熊貓中間,坐下來好好談談吧。

相信這種場合一定可以讓大家冷靜的找出解決之道。




2014年3月26日 星期三

警察倫理學





這次行政院驅離的警方動作,引起一些爭議。包括你抬人就抬人,為什麼要先打人再抬人,抬走人之後,人家也沒幹嘛,你幹嘛還打人。

這當然還涉及「學生打警察」的議題。學生主動打警察當然是錯的,有大錯(打得太嚴重)就抓去法辦,小錯(打了沒怎樣),就譴責,狀況比較簡單,沒什麼好討論。

但警察打人,依現在的偵辦狀況來看,感覺「上面」好像想蓋掉,像是想辦法讓證據像洪案一樣消失,讓檢察官辦不出來,或是逼檢察官隨便辦。那我就有必要趕快出來吐個兩句,提醒大家注意這事。大家也麻煩廣播一下,讓「上面」不能裝死。

警察打人,當然是個倫理學議題,基於專業,我第一動作是去找警察讀的倫理學課本。雖然我知道他們在校應該也只是隨便讀一讀,就像我受預官訓時的軍事倫理也只是看個片。

讀過程中,從教材到論文,我發現一些警察學校的老師與相關學者,把「警察倫理學」這個學門發展到很高的程度,基本上可能的實務領域與理論流派都涵蓋了。

但依我個人經驗,學生鐵定無法吸收這種程度的東西。他們就算背了很多,也不知如何運用。就像你應該也能背出四維八德,但你能搞清楚每一種德行的定義與運用方式嗎?

這次鎮暴警察所面臨的困境即是如此。他們大腦空空,非常不爽的跑去了,然後碰到一些讀很多書、計算精準的學生。警察們把學生海扁一頓之後,可能會面臨嚴重的法律問題:學生精得很,他們所犯多是一年以下的輕罪,但警察打人打得很重,現在一堆律師在法院代表學生控告他們傷害和重傷害,你可以一下刑度。這就是標準的發洩過頭,爽過頭。

法律問題先扔一邊,就倫理學來,警察到底錯在哪?

基本上,如果學生打人,警察當然可以武力回擊,前提當然是「適當」,人家怎麼對你,你就怎麼對人。你不確定怎麼做,沒動作就是最好的動作。至少不多做,就不會多錯。

很多人會舉美國警察如何如何,你沒怎樣,他們就可以暴打你一頓。這是個很爛的類比,第一,這邊不是美國,道德標準與文化背景差很多。美國科技先進,不代表在道德作法上就比較對,或是比較適合我們。第二,美國警察事後常被告,政府一直賠錢,這不是只有一回合的賽局。

回到國內。如果學生沒有打你,上面也沒有命令你打人,你就不該打人。就算上面命令你打人,你都沒必要打人了(後面會討論),那沒命令,你是打個屁人?

要你抬人,你就好好抬,加個打人幹嘛,打了也是要抬,不打也是要抬,都要抬,那你多做「具傷害性」的一動,就是有錯。什麼「時間很趕」,「打了之後比較好抬」,都是推拖之詞。

「時間很趕」?誰時間不趕?我趕稿也很急,可不可以打編輯?學生寫作業很慢下課還在寫,害我無法趕往下節課,可不可以毆打學生?手搖杯的店員手很慢,可不可以去把他搖一搖?

誰工作不趕不急?全世界就只有你警察最急是不是?你沒領薪水嗎?抬再久也要慢慢抬呀!時間不夠,人不夠,就叫高階的下來抬呀,在那邊看個屁!以前我們在軍隊種花,人力不,上校也下來整夜埋頭苦種,要不要看上校是等於你們幾線幾星!我們還讓兵回去睡覺咧!時間不,錯是在長官的判斷有誤,無法證成你的行為合理。

「打了之後比較好抬」?那你要不要用推土機直接鏟,超好抬,三分鐘就沒人了。好抬咧!你是智障嗎?大多數的社群都不會認同基於「方便」而侵害他人權益的行為。

「抬人很辛苦」?台灣哪一個工作不辛苦?誰沒在加班?誰的老板不機車?誰沒碰過澳客?不爽,那你幹嘛當警察?你是當「義務役」警察嗎?那你要不要轉換跑道去當國軍?國軍很缺人哦!國軍超爽的你要不要跳過來?「辛苦」無法成為進一步行動的良好理由,因為這往往連結著「想懶」。

一堆爛論證。

長官命令你打人,你也沒必要真打。你認同這命令,那當然另當別論,你和長官就會連成一個道德主體,要一起受社會檢測、批判,看是否過當。

你如果發現這個命令違背良知,那你可以怠工,可以裝死。我就不信你不會裝死,平常路上那一堆裝死不管交通的,還有在高速公路邊睡覺的紅斑馬,難道是真的死人嗎?不裝死會肥成這個腰圍嗎?

長官叫你打,你不認同,就隨便推一推,把人往後推走就好。真的太激烈,你就自己陣亡,往後去療傷。怕太混被法辦?亂軍之中是有個狗屁證據?警方還巴不得湮滅打人證據咧,你沒看他們叫記者離開後才打人,或是用盾牌遮著打人。

真的天經地義,那就叫警察大學派人來現場全面跟拍,上網live直播分享當做全民教材。學生都這樣做,你們為不做?讓全民知道警察的辛苦不好嗎?你們是軍隊嗎?是有什麼怕被老共知道的國防秘密?

分明就是你想打人才打人,拿個正義大外套蓋著在那亂打一陣,扯那麼多,全是屁話。

另一種狀況有著更大的道德問題,就是人都拉走了,還在那打。這就只是單純的趁亂打人,是鱉三行為的極致,沒什麼好狡辯的空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如果有一個營的步兵叛變來支援學生軍,你投降,他們還用槍托尻你的頭,你會欣然接受,拍拍手打得好棒棒嗎?

穿了,這次很多警察之所以打人,就是因為他想打人,沒有什麼合乎道德標準的理由,因此在道德上是「錯」的。被學生打,反擊可以,但要適度。人沒打你,你打人,就是錯的。道德的範圍比法律大,合法不見得合於道德,何況你有些行為也根本違法。

那要怎麼解決問題?摸著良心呀!你這樣打人符合良心標準嗎?你制服一脫也是普通人,這是做人的道理嗎?這種程度的道德判斷根本不用教,摸著良心就有了。

那些靜坐的人,其實是面鏡子。當你指著他們說,這是暴民,可以打,那「他們」就照出了你心中的殘暴。

有錯,就承認,道歉、懲處,接受法律制裁就好了,越扯只會讓你的錯更多,還加上「謊」、「逃避」等惡行。是男人,就大聲「人是我打的,要辦我就來吧」,在那閒扯一堆,只是穿著制服的俗辣而已。

2014年3月23日 星期日

色色的島




這次的服貿爭議,反黑箱者多(當然沒人說自己挺黑箱啦),我看幾種不準的民調,推估反黑箱人馬應有60~70%。反服貿者沒那麼多,我覺得和挺服貿者頂多五五波,反服貿者甚至可能只有20~30%,這代表挺服貿可能過半。

挺服貿的越多越好,我下面的論述就越能成立。

我這篇要談「挺服貿」與「反服貿」的對立,而且以倫理學來切。在各層級的討論中,挺服貿與反服貿有一個關鍵的立場差異:「不怕競爭」與「失去保障」。(先跳過兩岸政治問題不談)

擁服貿者不斷強調不要怕競爭,自由競爭才能創造更美好的未來。反服貿者認為這個協定會讓台灣年輕人現有的弱勢更加強化,以至於陷入更惡化的勞動環境。

我們跳離服貿,進到更大的自貿層級去。

台灣現有具備競爭力的,或說國際競爭力的,有多少呢?這數字其實抓不出來,因為我們無法取得一個適當的計算量表,但我們可以抓個目前離境就業(包括來回大陸的飛人)人數,大約5%(這代表有一百多萬人,就算以就業人口算也有幾十萬人實際可能不到,先抓多一點)。

有很多這類的優秀人才一直在台灣工作,沒被挖到會趴趴走的公司或部門去,所以把這數字乘三倍,算15%好了。

就假設台灣有15%的人是在「自由貿易的世界中能活得比現在更好的人」。我相信這樣的假設值是很高估的

剩的85%呢?他們有些在自由貿易的世界中收入或許和現在差不多,有些則會更差。除了經濟外,他們也可能必須面對更多的文化挑戰(比如說外國人湧入。像大家最在意的阿六仔)。他們很可能會過得更不痛快。

自由貿易會讓強者更強,弱者更弱,所以看來會「極化」現有的台灣社會結構。

那這85%,他們要怎麼辦?我們在自由貿易發展之下(不論是對哪國的自貿),對這些人的保障是什麼?

不需保障?他們沒飯吃會暴動的耶,現在啥都還沒發生,立院就打下來了,等到真的沒飯吃時,我看行政院的雙子星會變大型火把,大家可以圍著跳營火舞。

現在政府的態度就是先簽再說,保障以後再慢慢處理。

值得注意的是,挺服貿的人,很多並不是在這精英15%中(就數學上來講,挺服貿就算只有30%,也還有多出來15%吧)。他們只是「以為」自己有競爭力,但因為一直躲在關稅保護傘下,從來沒有面對真正的競爭過。

他們或許天生樂觀、浪漫、有勇氣,但這些人格特質往往會被我們視為與愚蠢同步。他們很多人其實完全沒有競爭力,侈言跨國競爭,卻連國境都沒離開過。

吊詭的是,反服貿的人,很多就是有競爭力的15%。將來不管怎樣,他們也活得下去,只因為覺得其他人很可憐,所以出來大聲疾呼。這就是為什麼總有人問那些鬧事的多是台清交成政的學生。

他們之中大多數根本餓不死好不好,一堆人英文好到明天就可以直接說掰掰出國去混的。他們只是大發善心,卻被當鬧事小孩,厄,一個將來產值可能是你一百倍的鬧事者。

這種「精英vs普通」結構不可能短期改變,也不是透過教育就能讓我們的全球競爭力人才從15%「ㄆ一ㄡ\」一聲變成51%。大學擴張(幾十所變一百六十多所)就是抱持這樣把餅做大的想法,結果咧?結果咧,結果咧,結果咧結果咧?餅還是一樣大。

這牽涉到社會結構的問題。你就算真的生產出一大堆美國top100程度的台灣大學生,你還是有一大堆沒有競爭力的歐巴桑歐哩桑要處理。把他們燒掉嗎?

應該要先設計保障機制才對,但政府卻先設計開放機制。

我不喜歡自由主義者,但仍覺得他們的觀點可以給外人一些啟發。

他們曾提出「最大化最小值原則」,這個原則有很多解釋與運用,但其起心動念是這樣的:人對於未來無知,所以會將部份資源配置在最保守的策略上,也就是買保險。人在制度設計時會把部份資源分配給社會中的弱者,這是因為擔心自己萬一出了什麼事時會淪入社會的最底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像是你現在很屌,能賺很多錢,但你也會擔心突然出車禍、半身不遂而淪入社會底層,所以你會在政治與公共資源配置上設計一些社會福利與社會救助給身心障礙者。

在這些自由主義者的想法裡,人當然會有智愚,但都會有點基本的理性,可以坐下來討論,得到一些近似的結論,而這個「最大化最小值」原則就是所有理性人都會認同的原則。但在現實中,拼命為弱勢著想,且覺得自己可能弱到爆的人,其實多是智者和強者,因為智者和強者會檢討自己,關懷他人。笨的人根本不會買保險或避險,他們覺得自己贏定了。所以才叫笨嘛。

提出這套理論的羅爾斯本人就很聰明,所以他能想出這一大套理論,也認為人人都應該會想買保險,且優先買保險。在這社會上較聰明的人,通常保險買得最多,不論是真的壽險產險,或是一些資源(包括時間)的避險配置。他們不會把雞蛋全塞在一個籃子裡。

但很多批評者也指出,並沒有那麼多人會去「買保險」,買保險不見得是所有理性人的共識。社會上有許多人把資源都配置在冒險事業上,這些人往往被我們看成勇氣有餘,卻不太聰明。

矛盾就產生在這。以為自由競爭必然有利,而把資源都投注在冒險事業者,其實可能是比較弱的,他們才是會被自由市場淘汰掉的人物。

而一直強調保險制度設計,主張強化避險種類與結構者,其自身往往較有競爭力。他們一方面是擔心自己某天失敗淪入底層,另一方面也怕其他失敗者會動亂,影響到自己的權益。付給弱勢者的資源,也算是一種「保護費」、「維穩用途」。

很多官員學者認為反服貿或反自貿者是「弱者」,應該要「提升競爭力」。提升競爭力固然沒錯,但誰強誰弱,其實沒那麼簡單二分。你「覺得」自己有競爭力,不代表你「真的」有競爭力。

真正的強者總覺得自己很弱,也會扶助弱者,而被扶的弱者卻甩開強者的手,大呼:「你拉我幹嘛?性騷擾!!色色!」

台灣,就是這樣一個色色的島。






2014年3月22日 星期六

誰的正義?哪種理性?




這次的服貿爭議,我發現「被抗議方」在具體行動上完全龜縮之外,也發展出一種言語辯論策略。

「台灣不是法治社會嗎?依法辦理,直接逮捕呀!」
「這種衝突、破壞性的佔領,作法不理性!」
「所以這樣做是正確的嗎?」

他們提到大量「法治」、「理性」、「溝通」、「正確的」等重要名詞,想替自己的立場迴護,並批判佔領立院的學生。這種批判成立嗎?

當然可能成立,但前提是,他們要「知道」這些名詞的定義,且「相信」這些名詞的定義,並且讓論辯的對手也「瞭解」他的用詞是這種定義。

但實際上我不認為這些人知道他們在講什麼。每當我反問:

「你的法治是什麼?」
「你的理性是什麼?」
「你的溝通是什麼?」
「你的正確是什麼?」

運用這種簡單的蘇格拉底法,這種大一哲學系學生就會問的問題,便可將他們擊潰。要回答這些問題相當困難,即使是鑽研這類名詞十數年的博士,心中也不見得會有標準答案,何況是「聽了這個詞,覺得真是,於是拿來用」路人甲?

但也不是完全不能用這些詞,你還是可以有個初步定義,接著拿出去碰撞看看,和人家討論。你或許會發現自己的定義不錯,怎麼吵都贏人,但也可能會發現似乎永遠都不會有標準答案。比如說「理性」。

我研究的美國學者麥金泰寫過一本著作《誰的正義?何種理性?》,他認為「理性」的標準答案是隨個人出身背景不同,而有很大歧異。我們的理性是由所屬社群團體定義的,不存在一種明顯的客觀標準。

他的推理過程很難說清楚,所以我下面就用最簡單的方法,以「懶」得明直接「叫」你回答選擇題的「懶X包」方式讓你理解,之所以不會有標準答案的原因。這些都是涉及「理性」定義的題目。

第一題
服貿或能讓台灣經濟大幅成長,但其設計並沒有考量到所得利益的分配,依現有我國經濟結構,這些利益可能會強化現有社會貧富差距,請問你:

A. 我相信政府耶,依照過去經驗,他們一定會好好立法、妥善管理,讓賺到的錢大家都分得到。
B. 國民黨最好是會在意這種事!依過去經驗,他們最好是會分給你啦!他們都馬自己分一分。
C. 這很難講啦!依過去經驗,強者恆強啦!弱者一樣吃大便啦!這種事沒有個準的,政府介入也沒用。

你傾向於哪一個答案?

第二題
學生攻佔立院的行動涉及了物品破壞與人員受傷,並不是一種溝通的常態,請問你認為:

A. 這樣很不好耶,不能坐下來好好談嗎?所有事都是能坐下來好好談的!
B. 幹這個政府最好是會理你啦!不打不成器有沒有聽過?不電暴他們哪有用。
C. 做什麼都沒有用啦,談也沒用,打也沒用。人生就是做都沒用。

你傾向於哪種答案?

第三題
有人主張,為了一個大的利益,比如服貿所帶來的巨大好處,我們可以接受一小點程序的不正義,比如在立院以罕見的方式強行通過審。你認為?

A. 可以呀,這就像為了考上好學校而犧牲出去玩的時間一樣,有得必有失,為了好事,犧牲是對的。
B. 最好是啦!程序不對後面的就都是大便呀!為了讓我優秀的基因永久留傳,我就可以去街上隨便抓個正妹來幹嗎?
C. 這也是要看狀況啦!沒有一定,就看誰拳頭大囉。

你傾向於哪種答案?

上面的ABC,你不見得每題都會同樣選擇一個,但他們的確分別代表一種理性系統。

這些理性系統各自的執念太強,彼此根本無法融合、溝通,因為這涉及其背景、前提的一些預設立場根本矛盾。就算學者知道怎麼從其中跨出來,一般人也不知道。

因此你會看到網路上很多討論是無窮迴圈,挺府派、反府派、和無為派永遠都在那各各話。最後呢?

我認為能出話語,具體做事的人會贏。因為這些立場討論如果無法有進一步的拓展,無法透過討論來獲得更大認同,那就應該出來做事,以具體驗證,爭取社會資本。

可惜呀,攻城派已經理解這點,其他派還在繼續講。講講講講講講講講講講講。

我只好陪他們講一句:「所以,你一直講是正確的嗎?」





2014年3月20日 星期四

攻城的鬱悶世代




我這學期的修課學生總數,約有七百五十人。

我在教室容量許可的範圍儘可能加簽,才會這麼多人。也因為這樣,我每週都要批改如山的隨堂作業。每一張紙,都代表一位用筆與我溝通的學生,他們一週週的不斷藉此講述自己的人生。

每學期的修課人數都在這數字上下。看了這麼多年的作業,從這些學生的字裡行間,一種無可奈何的鬱悶感越來越強烈。從幾個人,傳到一整間教室之,再從這個學校,擴散到那個學校。

他們是三十五歲以下的鬱悶世代。

有些人問我,為什麼這次的服貿抗爭,大學生會這麼激動。我認為可以分兩個層面來看,大社會層面,和小集團層面。

在大社會中,年輕世代都鬱悶。不管他們怎麼努力,月薪都是兩三萬。而那些同一個工作場合中,廢得要死的老人,卻領個五六七八萬。

老人會:你慢慢做,慢慢等,好好表現,就可以有這麼多。

但老人的話,這些年跳票得太嚴重了,年輕人不再相信。主政的老人,公司主管的老人,一堆沒用廢物,不然就是騙子,只想壓榨人。領固定高薪的人,振振有詞談一些理念時,年輕人還會應個聲,拍個馬屁,但私底下多是不屑的眼神。

這幾年一路下來,這種欺騙與無能感越來越烈,終於,鬱悶不言的年輕人,隨著立院的防線一起崩潰了。第一波的學生打進立法院後,無數的學生主動增援。他們從鬱悶的小空間冒出來,服從、團結,有序。

「我們會做事,而且到做到。」他們想傳達這樣的概念。

所以破城之後,會扶門。做垃圾分類。在場外保持冷靜自制,甚至還區分翻牆進、出立院的路線,進行交管以免「交通堵塞」。

「我們比你們強。你們這些老廢物。」

老人們辦的活動,能有這種文明程度、自制力嗎?現實就是沒有。阿就沒讀過這些大學才能學到的社會運動理論怎麼會有啦!一堆衝車戰車大將軍是能有什麼文明啦!

當民進黨政客匆忙、落魄的抵達現場時,這種「有能」與「無能」的對照突顯到極限。王建煊這老頭還幽幽地「年輕人被政客利用」,但有眼的都看得出來,是年輕人跑給政客追了。洪案的「公民1985」就已經證明過一次。

類似王建煊的言談所在多有,雖是想顯示自己的真知,但只再次證明老人的無知、無能與無用。我談大學生、罵大學生,導致一堆老人見到我,就附和著罵年輕人。我其實是尬居多,因為我很清楚知道,你們這些老頭,比我的學生廢多了。你們只是早出生,佔了一堆資源,才能在那囂張。

王建煊一個月領多少錢?他又做了多少事?我看應該比送宅急便到監察院的阿弟仔還沒有貢獻。

馬英九就是「廢物老人」這種符號的極限。他的一系列言談,讓這種「反老」潮逐漸升高,終至高點。依我對馬英九的認識,看他談「鹿茸案」的神情,我認為他是真心以為鹿茸就是耳毛。這已經完全超過年輕人忍耐的極限,成為壓他們的最後一根耳毛。

老人什麼,年輕人都不會信了。因為他們太廢了。馬英九不能代表老人?誰叫你們全護著他,和他玩一樣的遊戲?


這時出現一票年輕人。這是我前面的小集團層面。

這些學運份子一直都是充滿爭議的人物,但他們能打,而且一直打。不只是五六七八個人而已,他們有一個學運的圈圈,而且人數高達數百人。他們透過大量的讀書會、演講會、現場活動來集結練兵,形成有經驗、有理論、意志超強的戰鬥團體。

件真實的小事。有次我要借學校的空間,搞我自己的「小圈圈」,但發現好時段都被這些人的分支團體借走了。去找他們的老師協調,才得知他們一借就是整個學期,固定開會論事。他們是玩真的。

所以他們才能這麼有戰力,有組織,能對立院「一球入魂」。他們有軍隊的整齊,同心聽令,自然能一舉衝破那些(可憐、被凹、最菜的)警察防線。

沒有其他團體有這種的組織力,更別是意識形態對立面的那些。當我看到什麼抗獨史還是什麼陣線辦活動,總共只來七個人時,我立刻噴飯。

我帶學生去健走,從輔大走到基隆,這麼鳥、這麼苦的爛事,都有七個學生參加。你們這些「團體」是在衝三小?沒有朋友嗎?平常沒經營人脈嗎?講話沒人理嗎?

二十年前我在台大的時候,國民黨還有動員力,可以動出十幾二十個人做事。幾個學校加一加,應該也有百人之譜。現在呢?你是能弄來什麼狗屁人?

當年有這種力量,是因為黨還會給錢,對黨有熱血的年輕人也有一些。現在支持國民黨丟臉死了,你是要去哪邊弄人?只有一些外省第三代和軍公教子弟,而這些人多半是因為身份支持而不是理念支持,不會論述也不能打,更大的問題是自我意識很強,每個都想當意見領袖和先知,不願當小兵。

七個人?幫幫忙好不好。

一邊太強,一邊太廢,生一種靠大邊的效應。原本不太親學運圈,沒那麼認同的人,因為另一邊實在太白痴,而開始往學運側大規模的靠攏。

而老人與老人的支持者,則因為人力不足,越來越像廢物。政府當局無能,連操作媒體者也無能。許多反學生的媒體新聞一上線,就被年輕人轉寄罵爆了。弄這種反效果新聞,不如不要弄,你就算能到人,也是到那些老人。

「你們」實在太廢了,拜託點好不好。

當你指責「民粹」的時候,不代表你是精英,只代表你講話沒人信,還嫉妒人家講話有人信,嫉妒人家叫得出人助陣。

當你指責學生本份就是好好讀書的時候,我想請問你「本份」是什麼?連「本份」是什麼,從哪來的都不知道,還可以講那麼多?那不就是廢嗎?學生沒領薪水,你還有領薪水咧,那你有把「本份」做好嗎?由誰來判斷做得好或做不好?你有資格嗎?我有資格嗎?誰有資格呢?

你質疑學生可以佔立院,那以後大家是不是都可以佔立院?那你要打得下來呀!你、要、打、得、下、來、呀!幾十年來只有打下這一次,你以為打就能打下來喔?你只有七個人是要打個屁啦!

要軍隊去鎮壓暴民?你的軍隊在哪裡?我認識的幾個年輕的職業軍人,一向對於社會運動、公民運動多有不屑,但這次卻激憤起來,表達出對攻佔立院的「強烈支持」。你要動哪們子的軍隊?你以為軍隊的年輕人就不恨軍隊裡的廢物老人嗎?騙人沒當過兵嗎?

看個新聞就相信,那不是廢嗎?
政府講什麼都接受,那不就是廢嗎?

就是廢。年輕人看看裡外,發現有資源,有權力,訂規則的人,都廢透了,太難看了。他們鬱悶,然後潰堤。

不要出來強調什麼你知道有些老人很厲害,我的講法是以偏蓋全什麼鳥的。那你有沒有辦法解決馬英九這個廢物造成的問題嘛?年輕人要的薪水你有辦法給出來嘛?他們老的時候各種保險會倒掉嘛?

不知道?沒有辦法?所以鬱悶世代就自己出手。他們就是沒有飯吃、覺得被騙,你不解決事實問題,一直在那邊講,講講講講講,爺們講講聖人講,聖人講講鹿茸講。嘴巴講講就想服人,沒有用的。

就是你這種死不認錯的嘴炮態度,把年輕人逼到用攻城梯去破城的。還想狡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