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9月28日 星期六

倫理學極短篇:只要沒犯法,就不用怕監聽?



#有人說我文章越寫越臭越長,即日起(對較小的議題)提供不到千字的極短篇,希望能改善臭長現象。

除了馬英九,尚有不少人主張:「只要沒犯法,就不用怕監聽。」但我相信也有許多讀者認為這種說法怪怪的。

「只要沒犯法,就不用怕監聽」的講者原意應該是「只要沒犯法,就不用怕監聽會讓你被起訴或被判有罪。」這顯然只限於法律範圍,但對一般台灣人來説,「怕」不只有「法律上的怕」,還有「倫理上的擔憂」。

例如,請你想像某位政治人物的女兒嫁到國外去(咦?),因為丈夫生猛有勁(咦咦?),有點吃不消,而打越洋電話回家向老母抱怨,並尋求母親的建議。

這政治人物家中的電話也正因為其他法律案件或政治因素被監聽。若能得知被監聽的事實,或許當事人不用擔心她女兒的電話「會害任何家人被起訴或被判有罪」,但他全家人鐵定都對上述母女談話內容被監聽而感到相當不爽。

雖然辯方可以指稱這些無關主旨的監聽會在經確認後被刪除,但這也代表至少有一位與此家庭無關的人聽到上述對話,這就足以造成「不悅」。實際上聽過(或看過),甚至「評價過」此譯文的人一定更多。

我相信絕大多數的讀者也能體會這種不悅。就算是十二歲小女孩打給媽媽說「媽我到家了我會自己先吃飯」這種日常對話,若是事後得知曾被無關者合法監聽,也足以造成當事人的負面感受。

我們的不公開溝通,通常涉及我們與對方的特殊關係,我們透過這類關係差異來定義我們的價值體系:有些人處於我們生活世界的外圍,有些人居於核心,越近核心者,我們就越常與之進行不公開溝通,這也代表兩者關係的價值較高或相對獨特。

一旦有耳朵入侵這種價值體系,甚至直達價值核心,就會對當事人造成嚴重的傷害。受到傷害的是種建構在信任感之上的「不可量化價值」,其損害無法以任何形式的金錢來賠償。

若要交換這種價值,只能用更重要的「不可量化價值」來取代(大是大非?),但這種更重要的價值又會是什麼?「國本」?憲政尊嚴?下次的總統提名?還是服貿?(伏冒?)這顯然還有得吵。這也是法治國家對監聽設下重重限制的原因之一。

所以就算沒犯罪,我相信多數人也怕被監聽。這種作法足以破壞你對他人的信任,而信任他人正是我們建構社會的基石。

2013年9月24日 星期二

陳為廷:一種政治現象與價值探針





老是有人問我「怎麼看陳為廷」,其實去年底已經寫過他的禮貌事件,但都是在罵記者,沒什麼談他。另幾次是順帶提到,他本人也不是重點。因此我覺得不妨專論一篇,來談談「我怎麼看陳為廷」以及「看出了什麼」。這是很個人主觀意見的一篇,涉及一點政治公關與描述倫理,對主觀意見沒興趣者可以直接跳過。

我不認識,也沒有碰過他本人,為了討論方便,我會把他當作一種「現象」來談,談各類媒體所呈現出來的「陳為廷現象」。


第一個觀察切入點,是在某種意義上,我認為他是個政治公關天才。

他只要一出手,通常都有媒體效果:看看劉政鴻頭上的鞋子。有時許多政治公關從業人員安排許久,準備許多,甚至加上預演、訓練,都沒辦法做出同樣的媒體效果,甚至近似的效果都作不出來。但他就是一出手就有效果,而且效果極好,可攻佔許多媒體版面。

我不認為他背後有專業團隊,就我側面觀察,他沒錢也沒出身背景,意識形態除了反政府外也缺乏論述,應該不會有實力團體或金主支注他,比如說提供給他公關團隊或出錢幫他聘團隊。那代表他的表現基本上是靠演出天份,加上幾分運氣。很多政治人物缺乏這種天份(加上運氣也沒用),就算給他們安排好好,他們還是會把場子搞得一團亂。比如說之前搞了個糟糕基隆大眾運輸行的總統府浪人羅智強,或是老在關鍵時講錯話的馬英九。蔡英文也常常困在政治秀場中,總是一臉尷尬的走所有安排好的橋段。

雖然有政治表演天份,不見得會爬得高(可對照我上一段的那些「沒天份的人」),但有天份者的一舉一動,確實比其他人容易產生政治影響力。有些人會說他是個學生,哪有影響力云云,但就我看來,陳為廷早就是政治人物,而不只是一個關心社會的學生或知識份子。以二十歲出頭的年紀,他的表現是超量級的。

某些朋友會拿他與之前吃牛糞的另一位活躍份子「類比」,認為他們是「同一級」的,但有點政治經驗的人都看得出來,他們不只在表演完成度上天差地別,在實質效果上也天差地別。就算不是常碰政治,我想你也應該知道有人吃牛糞抗議過,但你知道那位吃牛糞仁兄的本名叫什麼嗎?google一下吧,你說不定還會懷疑自己是第一次聽到這名字。

搞政治需要天份或天賦。馬英九的臉算是天賦,陳為廷雖然臉模糊了一點(雖然名字如雷灌耳,但在路上碰到他,我大概也認不出來),但行動清晰,這也是種政治天份。


第二個觀察切入點,是他充份的活躍在網路上,傳統媒體對他像左手一樣,只是輔助。

這點蠻重要,因為他可以把先制發言權留在自己手上,不用一天到晚去剖媒體的LP,媒體有時還等他餵稿。像他吃碗飯(還是麵)被老板罵,發個文,就帶上篇新聞。丟鞋中頭卻沒拍到是他丟的,發個文加另一隻鞋的照片,就帶出連幾日的新聞。雖然他一開始好像並不太想上新聞,但他就是有這種插柳成樹的能力(或天份)讓記者追。讓記者追著你跑才是對的。

傳統政客,只有像蔡正元之類的邊角型人物意識到這點,把第一擊發在網路,其他人還是主作傳統媒體。有先制發言權,就可以自行決定放話時機,不用配合記者作息。很多藝人四五年前就知道並掌握這招了,但台灣政治人物普遍意識不足。王馬之爭就還是傳統戰,雙方都不用網路放話,而是叫記者來,開個記者會,叫罵一陣或太極一場。這樣很容易被媒體主觀意識婊到,因為新聞是在記者們面前發生的,他們不是追,是參與了創造。

像馬方就一直認為媒體在這次大戰中沒有好好疼愛他們。其實他們很多記者會都可以用網路先出擊試水溫的,當然,直接跳出來是傳統,也莊重,但就是有可能人家一問問題,你就自爆,或是不給問問題,人家不爽就亂寫。你一出招就自傷七分。那個牛糞先生(抱歉又要舉他為例)我記得也是很傳統,找記者來現場拍拍問問,效果也都很不好。

接下來的鐵定是網路媒體主導一切的時代。傳統媒體也免不了受此影響:你的新聞如果沒有人轉錄,就沒有影響力。誰先掌握技巧,知道如何發文可取得最多的轉錄,會是非常重要的決勝關鍵。


第三個觀察切入點,是他似乎不在意自己形象有點負面成份。雖然被誤解時似乎仍會難過,但看來恢復的很快。

他表現出來的形象是衝刺型的,這形象一定會帶有暴衝的問題,比如說衝錯點或衝錯方式。社會上一定會有人不認同,也一定有人支持,這是評價會很兩極化的形象。他很早就清楚他不可能滿足所有人,所以做起事來比較隨心所欲。而且,排除能不能丟雞蛋和鞋子的技術性問題,老實說我看到現在,他好像沒有在這方面出錯的狀況(我指的衝錯點是類似去攻擊劉政鴻的家人,衝錯方式是類似拿刀砍警察之類的,明顯超過一般社群道德標準)。就算他將來會出這方面的問題,他可能也不太在意。

他很清楚的知道他的市場。公眾人物不可能滿足所有人,歌手只要百分之一的人口買單,就是大紅。政治人物或許需要多一點,但要過半已是極難,更不可能吃到七八成,別說通包。他年紀輕輕就知道自己滿足一些人的期待就好(或是滿足自己的良心),實屬不易。或許因為他的成長背景(算是孤兒),他對於陌生人群的心理需求沒那麼高,比較不怕丟臉,也不怕被批判。這讓他比一般參與學運或社運的年輕人要更有彈性。現在年輕人除了嘴砲外,多半臉皮也薄得很,稱讚用處不大,但被罵馬上就縮起來。

或許他還更進一步,知道被罵才是出頭天的關鍵。這是我猜的,不過這種角度就和下面的描述倫理部份有關。


因為潑漆、丟蛋、丟鞋,坊間傳出不少批判陳為廷舉動的倫理論述,這些論述通常都抱持一種「我認同或能體會你的理念,但不能接受你的手段」的邏輯,如這種「買保險」論證:「我也認為劉政鴻做的不好,但是陳為廷這樣......」,前一句以免被主流力量打擊,後面是個人價值表態。這些論述的結論又會接著(延伸出)政治價值批判。像是:

「分明就是想紅,將來一定是要當民代,選議員。」
「裝成無黨但之後一定會變成民進黨。」
「這種搞法哪個政黨收他就倒大楣。」

這些批判也不是全然無理,而且很可能將來都會應驗。不過有趣的是,這些說法正好顯示出講話者意圖隱藏的價值立場。

陳為廷現象的存在,讓所謂「689」(過去的馬英九支持者)在諸多政治打擊之下有了情緒的出口。這些人因為馬英九做得不好而感到理虧,或是不敢對抗主流輿論,而對當前政治局面保持沉默時,「陳為廷現象」讓他們取得難得的道德制高點,可藉機舒發自己的怨氣,所以會提出上述的論證。

這類批判會是成功的批判嗎?

這些論證的描述都很有可能成真,前提真,結論也真,但前提結論都為真,不代表論證成功。沒學過邏輯的朋友可能不知道,前提為真,結論也為真,一樣有可能是無效的論證,也就是不成功的論證,因為其演繹結構有問題。我相信多數這類論證的講者,在說的時候也會感覺到自己講的話有點怪怪的:雖然他相信前提與結論都是真的,但是兩者間的邏輯連結不夠穩固,大腦正常的人都會察覺到不對勁。

我認為這邊的邏輯結構問題在於這些論證存在許多「隱藏前提」,而這些前提「不夠穩固」,這些前提包括:「搞社會運動不能追求個人的紅」、「搞社會運動者將來不能搞政治」、「現在是無黨者將來不能是民進黨」、「代表民進黨攻擊國民黨就是錯的」、「這人形象太差一定會傷害所加入的政黨」。

其他有關手段妥適性的隱藏前提我就不論(如可不可以丟蛋丟鞋,這我好像在前文「蛋不生雞」中片面討論過),但上述的這幾個隱藏前提,當它們「一被亮出來的時候」,表面上看來都是全稱論述(「所有都是」),但其實都是沒有必然性或全稱特質的價值觀陳述。這些「話」不是普遍為人所接受的共通價值觀,過份執於一端:就是討厭高調的人、就是討厭政治人物、就是討厭民進黨。說穿了,就是個人偏見,並不客觀。

不只是討厭他的人有偏見,喜歡他的也有對反的偏見。當陳為廷出現在媒體上時,能成功的讓某些人樂呵呵,也讓某些人怒吱吱,那麼「他」,我說的「陳為廷現象」,就成為一種價值的探針。這探針可以指出許多人企圖隱藏的政治傾向。當你指明陳為廷是什麼人的時候,你也指出自己是什麼人。「他」其實有很大的解釋空間,只是你選擇這個方向去解釋,那他就變成一面鏡子,或是鏡中的人物:照映出你,或反向的你。

難道就對他的行動不出一言嗎?這也不對。我認為應該思考的是,如果真的反對他,除了出張嘴罵罵,還能具體的做些什麼。如果支持他,那也該想想除了按讚和轉文之外,你還能做什麼。

政治總會迎面而來。不喜歡陳為廷,討厭他,但沒有對抗的行動,雖然美名是不屑與之對抗,但說難聽的,只是坐以待斃。相對來說,他本人四處攻城掠地,慢慢把自己的版圖打出來,說不定將來真會成為能影響台灣的角色。罵他的人,以為自己的論述可以說服某些陳為廷的支持者,但因為論證中蘊涵的偏見,其實只能說服想法和自己一樣,那些本來就不支持陳為廷的人。

最後,你能得到的只是一種自我欺騙的成功幻覺,所謂「取暖」。一如很多人(通常也是喜歡陳為廷的人)不屑馬英九,不屑立法委員,不屑地方政客,不屑這個不屑那個,最終留下的只是自己口中的不屑,而那些「被不屑」的人,卻掌握除了批評者嘴巴之外的整個世界。

你覺得自己很自由嗎?自由不是只有言論自由而已。別忘了你和陳為廷一樣自由。






2013年9月17日 星期二

關於我,答客問。



因為之前一篇文章,本站快速爆紅,小弟就算有一千萬個感謝與不敢當,也還是無法應付這個湧入人潮。雖然這99%是暫時現象,但我還是決定變更經營策略,以下就是針對此改變所寫出答客問(Q & A),請讀者朋友參考。

Q:什麼樣的留言或批判,你會回應?

A:如果是可以快速(不超過十分鐘)且簡單回答的問題,我看到留言就會回。不回的原因很多,可能是「單純的同意與感謝」、「批判的不好」「有其他網友代回,而我還算認同代回網友的說法」「單純只是一時留言太多漏看」(可以再留一次)「只留一個連結」(我怕是病毒所以不會去點)或是「我根本看不懂他想講什麼」(直接回這話有點傷發問者的心,所以就不回應了)。

有種案例比較罕見,就是我覺得寫得不錯,批判有一定水準,甚至為了罵我寫了幾千字。這種文章確實存在,我有看過一兩篇,但要回應這些東西得花幾個小時,而我在學期之中沒有這個空閒。為了集中焦點,對於這種很棒的批判文章,我的回應原則是:必須對方是以實名發文,我才會回應。實名的意思是可以知道對方包括大略學經歷的真實身份。我不是什麼社會名人,沒有資格挑對手,但我希望我的對手是「真人」而不是假人。有一些網站表面上是單一個人,但實際上是集體寫手。騙不了我的,我以前就是做這個的。

有些人可能會追問:「之前不是說買你的書就會回答個人提問嗎,那我已經買了耶,你現在是不是詐欺裝死?」當然,對於這種掏錢出來的讀者,小弟有一百分的服務熱誠,只要來信,就會有相對應的個人套裝服務!!

Q:可以加你FB好友嗎?

A:對於許多不認識的朋友想與我進一步交流,我相當感謝,但原則上還是請透過「特急件小周」這個FB粉絲頁來與我建立交流管道。

我的FB個人頁面是留給見過面的朋友、學生、兄弟會與工作業務相關者為主的交流空間,原則上沒有共同好友,也沒有見過面的好友申請,近期已經不會再加,有愧於讀者們的善意,在此特別致歉。

此外,我的一些FB社團是為了修課學生所需而設定,不會加入學生以外的網友,特此說明。

Q:轉錄文章需要通知嗎?

A:如果轉錄有附上原出處,也就是本站的網址,則不需告知我。

如果是只摘錄原文,並沒有出處,那可能還是先告知我一下,以留言或來信皆可。

有人告知我,蔡正元轉錄我的全文也沒有加連結,厄,我看他至少還有提到「人渣」(其實是「人渣文本」才對)和我的英文名,加上過去我們在某種意義上曾是長官與部屬的關係,還發生過超好笑的手提音響伴奏事件,雖然現在立場或有不同,但我對此次轉載是全然不在意的,更感謝他的推廣。

Q:有想請你談一談的主題,該如何告知呢?

A:當然任何人都可以透過Email、粉絲頁、留言版與我溝通一些有探討價值的議題(不只是政治類的),但如果是在沒有付費的狀況下,我會回個簡短的訊息,告知「之後不久就會寫」(代表我有興趣也在備稿了),「正在思考中」(代表我有興趣但還沒有寫的計劃),「會再評估看看」(資料量不足寫不出來)與「不是我的專長」(代表我不會或沒有興趣)。

如果是付費的商業委託,那請以信件和我溝通寫作內容,我可以幫別人寫blog或文宣品,畢竟這是我原來的工作。

原則上這個blog除了我自己要打書外,不作商業宣傳用。我不會收錢在這邊作主動政治公關,如幫政治人物說好話等等,但我罵完之後,是接受文章版權交易的。像是有政治人物若想用我罵他對手的文章來做為選舉文宣,這個我就會要一點版權費。

Q:你的政治立場是?

A談到政治立場,政治圈有個笑話:
「國民黨待久的人,會變成民進黨,因為待越久,就越覺得國民黨真是昏庸腐敗,應該整組砍掉。民進黨待久的人,會變成國民黨,因為會變得一樣昏庸腐敗。兩個黨都待過的人,會變成共產黨,因為覺得台灣沒救了要趕快投共。」

我兩個黨都混過,並沒有變成共產黨(但真變成共黨同路人的「兩黨都待過政客」還不少)。我碩士時對共產黨(不論是馬克思或是中國特色的共產黨)有一點點研究,所以蠻清楚這個風格不是我的喜好。

我的政治立場經過自我投票的驗證,可以算是選舉上的中立型,就是很多人認為不存在的「中間選民」,中間選民是真的存在的,只是政治狂熱者不信而已。我2008投馬英九(因為我很久以前和謝系有點選舉私人恩怨。我就是這麼小心眼、小屁眼的人),2012是投蔡英文(因為其他事氣炸了,就算謝系支持她也要投)。

立委早期我一直投施明德(不完全是認同他的理念,而是覺得他很Free Style,老屁孩),一直投到他沒選還是怎樣,我才去投一些超級小黨,因為我認為應該給這些政治怪客一些選票上的鼓勵。我大三選過台大學生會長,雖然才拿了三百多票,但因為每一票都是特別撥空,特意拿著證件去投票所排隊投出來的,如今想來,仍對這些支持者有著莫名的感謝與感動。所以我如果沒有特定支持對象我會用自己一票支持沒啥人投的政治怪客。

我對於兩黨都會批判,當然,現在罵國民黨的是多了一點,因為執政嘛!有人會質疑我都在罵國民黨,鐵定是民進黨的文字打手,也有民進黨或親綠的批判我是國民黨的打手,想批國民黨裝成客觀。厄。對於這兩種觀點,我都尊重,但是也不予理會。

至於批民進黨比較少,說實在的,我根本不知道他們最近是在衝三小,黨主席、蔡英文、立院黨團,完全不知道是在搞啥。這反而很難罵,因為內鬥到太分裂了,因此以「整個民進黨」為對象,很不好批判,就像你難以和一位精神分裂症患者溝通,因為他可能會一直解離出新的人格。馬英九如果瘋了,民進黨也差不多,只是症狀不太一樣而已。

你如果問我下一次選舉要投誰,我其實還不太確定,藍綠我都有一些喜歡的角色,要看他們推誰,還有誰來拜託我。但有一點是很肯定的:我會先支持兄弟會的人,再看政黨或候選人狀況。

(這個Q & A就先到此為止。以後有需要會隨時改版哦!我就是這麼沒原則的人


新書上市




我兩年前就完成翻譯的書,《神、哲學、大學:天主教哲學傳統簡史》,今天終於出版了。出版社是輔大書坊,我想輔大書坊門市應該買得到,其他地方就不太清楚,可能要請讀者朋友們自己google看看(我是沒google到,可能要等一陣子),或是直接詢問輔大書坊。

可參考輔大書坊的粉絲頁

這本書不是我寫的,只是我譯的,並請輔大的潘小慧老師寫一個簡短的導讀。原著者麥金泰(A. MacIntyre)是我博士論文的主角,如果你讀過這blog比較前面的部份,可以發現我主要引用的理論就是他的內在善概念和德行三重結構。我的想法原則上和他同步,只有一點點差異。

這本書主要談天主教哲學的發展史,雖然天主教哲學在西洋哲學史中佔有相當的地位,但這也是台灣多數人比較沒興趣亦不理解的學術領域。對此,我已盡可能將之譯得淺白(也因此犧牲了某些嚴謹度,希望不會像洪蘭那樣被罵翻天),只要慢慢讀,我相信不同背景的讀者都能夠上手。如果能夠靜下心看完,或許會稍微改變你對天主教的看法。

2013年9月13日 星期五

為何多數人覺得馬英九做錯了




馬王大戰第一回合差不多結束,很多人期待我探討一下這個問題,但是因為剛開學很忙(我才剛結束33小時內講課16學分的甲子園先發投手式課程),加上政治鬥爭並非我的專業……阿明明就是我的專業,但我還是懶得講,因為可以講的太多了。

我選擇談倫理問題,畢竟這是個以討論倫理學為宗旨的blog。我要談的主題是,為什麼多數的台灣人認為馬英九做錯了(依民調看,大約有六成)。當然還是有認為馬英九做得對的人,但那很少(約一成五到兩成),我就不先探討。以下的看法,雖然很多觀點別人都講過,我還是系統性的再談一次。

1.壓案不發

馬英九早就知道這事,但拖了快一週,到王金平向他告假出國,飛機起飛後才出手。這有道德手段上的問題。如果真的是大是大非,踩到底線的問題,那為什麼要拖這麼久?應該立刻法辦、立刻移送呀,拖了就是壓案,當然就有錯。

雖然大家也都知道,他之所以壓案,是王金平能力與勢力頗大,不等待時機出手,不可能拉下他。所以不照應有的程序來走,是一種策略上的正確。但策略上的正確通常不代表道德上的正確。就算你是為了「正義」的目的,不代表你就可以採取不正義的手段。有些人說,馬英九是為了實質正義,而不採程序正義,我其實不太認同這種說法:在倫理學上,程序和實質能夠分開嗎?

警察為了追捕逃犯,不惜破壞犯人逃入的民宅大門。因為是追捕上的需求而破門,所以我們不會認為警察有私闖民宅的法律問題。但警察還是有道德上的進一步責任:事後仍應該向民宅的主人致意,並賠償其損失。這代表在道德上,破壞大門侵入他人住宅仍是有錯,只是法律不罰。你有正確的目的,不能以加減乘除的方式來「扣抵」你負面的行為手段。因此我們不可能接受警察說:「唉呀我是因公破門哦!所以你就當為國犧牲吧!掰掰。」若是警方真有這種態度,反而會引起屋主的怒火。

程序正義與實質正義或許是從法學或政治學借過來的概念,不是說不能用在倫理學,自由主義者就用得很爽,但在道德上要區分這兩者,我認為必須非常的小心。

回到馬英九的問題,他拖延送件,不以公開方式行之,就算有自認正當的目的性,他的行為仍是錯的。這是他的第一錯。

2.不給人自辯的機會

他之所以拖,拖到王出國,顯然就是要王無法或難以回應。來偷襲的就算了,還不讓人講話,不讓人澄清事實,一路打下來只是要致人於死。這在講求公平對等溝通的政治場域,依照其「專業倫理」,已經先失分了。

許多人會定調這是為政爭、鬥爭,或「斗爭」,是因為馬的手法就是讓王無法有效反應,一方面當事人不在國內,就算有千軍萬馬,也無法操盤、做策略,另外一方面是讓王缺少完整的資訊與媒體環境,也就沒有對等的發言機會。

如果這是一個可以討論,也值得討論的政治或公共議題,那讓雙方各陳己見,讓全民公審,以民意為依歸,也是個解決辦法。馬陣營之後也不斷的提到「民眾相信嗎?」「對民眾負責」等等的訴諸公決態勢,其實也代表了這種心態。

不過在王回來之前,馬就猛開記者會將之定調為關說,在讓王依程序陳詞之前,就火速要求要黨紀處份。還沒有公開討論,就有公開結論,這在政治倫理上有錯嗎?當然有錯,因為這是公共事務,你又想引公議,又不想讓對方參與,裝成要公決,但實際上是密室鬥爭,這當然是錯的。這是馬英九的第二錯。

3.趁人家嫁女兒

再者是趁人家嫁女兒開炮。馬英九自己管不住女兒,女兒想嫁就嫁,加上外省家庭習慣在婚喪事上從簡,其婚禮儀式在符號意義與價值上,比起台灣其他家庭要來得淡,因此他可能認為這不是多大的事。馬英九自己的婚禮也很簡單。

但對其他台灣人來講,有營辦、參與過嫁娶活動的人,或是期待海島沙灘婚禮的少淑女來說,這種「喜事棚上澆大便」的作法,就有點刺到敏感神經了。馬英九可能不太懂,但多數台灣人「懂」,知道這樣是「大忌」,而且這種偷襲抄家,又比去婚禮鬧場還嚴重。

有個鄉民推文:「他就這樣毀了一個女人期待的婚禮」,短短一言,力過千鈞。就算你有多少的「實質正義」,不能抵銷你在這事上的錯。這是馬英九的第三錯。

4.「馬的底線」不見得是所有人的底線

馬英九一直訴諸王金平的作法破壞了憲政五權分立等一狗票政治法律原則,這是他不能退讓的道德底線。馬方其他發言管道也一直傳出這種看法,說什麼這是總統的堅持。可是,「你」的底線,關「我」屁事?你的底線又不見得是所有人的底線。

馬英九在這邊採用了「共同理性」論證,也就是人的理性基本上一致,所以我覺得「是」道德底線的東西,你應該也會覺得「是」。但「共同理性論證」本身是種信仰,沒有什麼證據可以說我的理性與你的理性相同。我傾向的社群主義即認為,不同社群可能會有不同的理性基礎,各有各的真理與底線,而且彼此無法區分出高下。

我可以用個簡單的反思,來證明馬英九的底線並不是「大家」的底線。當多數人都對馬英九為什麼這麼生氣感到疑惑時,馬方是用「這是馬總統的道德底線」來回應大家的疑惑:這就代表社會多數人的道德底線不是這種關說行為,否則就不需要解釋。

像某人看到連續殺人強姦犯而非常生氣,我們多數人都不會產生「他為什麼要這麼生氣」這種疑惑,因為連續殺人強姦的行為已經超過我們多數人的道德底線。

馬英九的論述因此就站不住腳,他必須先證明他的底線就是全國民眾應該有也必然有的底線,如果證不出來,這就是他第四個錯。

他的行為看來就像公園籃球阿伯一樣,動不動就「打手!」「走步!」「踩到底線了!」但在其他球友看來,只是個大驚小怪的老屁孩。

5.比例不對

此外,他的底線似乎有某種飄浮性。許多關說都牽涉到行政權、立法權與司法權之間的不正互動。張通榮的案子有這個味道(但不完全是),賴素如的案子是,還有其他一大堆的國民黨員的案子都是,但他卻沒啥等比例的反應。這個點已經有很多人嘲諷了,但我認為這種雙重標準是不是倫理學上的錯,還要先看到比例原則到底是什麼。

法學上有比例原則,倫理學上也有。倫理學上也會看事情輕重來給予不同的道德評價,而且倫理學的比例評估可以不鳥法學上的見解。

王金平的這個案子是:柯建銘一個小案,柯打贏了,檢察官可能要上訴,柯拜託王,王就幫他去喬一下,後來果然沒有上訴。

上面這個案情描述是設定王一定有具體的個案關說,但現在實際上的證據還沒辦法證成這樣的結論,為了討論方便,依「施惠原則」(施惠給馬方),我必須以對馬英九最有利的前提來展開論證。我要推論,即使是對他最有利的前提,也還是會導出對他不利的結論。

怎麼說呢?

這裡頭有邏輯「全稱」(所有)與「偏稱」(有些)的問題,其「其他可能性」無法排除,也就無法形成有效論證。府方一直強調這是「成功的關說」,代表完成一個「全稱」論證,卻沒有辦法100%證明,檢察官最後的不上訴決定,主要是來自於從柯、王、曾一路到檢察長的犯意連結。說不定檢察官本來真的接受關說,後來良心發現不想接受關說,然後又看了案子,才發現真的無法上訴。那這要怎麼算?都還不能完全確定,連個內部調查都還不夠完整,你就大刀出手,顯然不成比例

而且在每一個傳話層級,受話者也可能是對關說者虛應故事,亂虎爛答應,之後沒有認真講(這是王現在的辯解策略,他說只是「練嘯威」,講通案)。說點別的,我以前在政治圈也關說或被關說過,送往迎來,會認真去講的,實在是很少,大多數只是虛應故事。所以王的說法對很多「圈內人」來說,很有說服力,因為這案子很小,根本不用太認真。馬英九當然可以不接受這種說法,他根本沒待過一天基層,沒當過一天民代,哪會懂這種事。由這種觀點出發,馬英九的反應比例就更不對了,因為這在「關說業界」看來很可能真的是小事。

此外現在這個案子看來應該不會進法院刑庭,這是因為刑法根本就沒有對這類行為有明確的規定,所以馬方只能發送監院等單位行政調查,講說這是「行政不法」。

這就弱掉了。在倫理學的比例原則上,這就代表此關說案是道德上不重要的事。通常,重要的道德主題會被列為法律,法律上沒辦法管的,多數代表是小事,有時候是技術上管不到的事,不然就是立法漏洞。這種關說例子,自有中華民國以來,應該很多,過去不管,也沒有這個法,應該不是技術上管不到,也不見得是馬方堅持的立法漏洞,而是歷來立法者可能都認為這是小事,因為其中沒有錢的交易,只是講一講。

我們把格局拉大來看,把許多案子併陳,現在出事的大關說案,包括台中某監獄的那個農夫,林益世、賴素如等,都有收錢的部份,而且案子相關的利益很高。而柯的這個案子,利益很小(就算輸了也只易科十幾萬罰金),也沒有金錢交易,實在差太多。

馬方如果硬要說這在比例原則上很重要,那除了案子的實際利益外,也要告訴我們到底還有什麼其他的地方很重要。他們選擇進入上述的「踩到底線」迴圈,以「非量化價值」(就是不能用錢買到的東西)來強調這個案子很重要,會破壞國體。

但如前所述,這個踩到底線論證是有問題的。因此在比例上,事因不大,但他的手段明顯過於強烈,造成結果也非常嚴重,超過了倫理上的合理比例原則(要注意,我不是說法學的比例原則,要討論法學比例原則還請法學家出手),因此我認為這是馬英九在道德上的第五個錯誤。

6.什麼都自己上場,表現出來的態度不佳

大家可以回想興票案。那是誰出來打的呢?

我相信九成五的民眾都要google才會想起是誰開第一槍的。這代表什麼?這種重要攻擊不能洩密,找個無名立委,代表李登輝的戰鬥團隊很大,可以把重要的攻擊發起交給團隊中的邊角人物。但馬英九要砍王金平,連曾永權都不敢講,代表他的戰鬥團隊小到可憐,因此他只能自己上,外加特偵組和府方發言人,鐵三角戰到底。 

為什麼在政爭中,主事者不應該自己上?因為可能無意間會把自己的真實意向曝在鏡頭前。馬英九就出了這個問題。如果他能夠語氣和緩,態度堅定包容的講,那還好,亮個相不會對自己有太大的殺傷力。但他鏡頭前的樣子,有如各大事件經常上鏡代言的那位地堡中的希特勒,大呼小叫,活像要逼死人,又哭又罵,不知精神還正不正常。就算你有一千萬個道理,鏡頭前表現不好,人家只記得你目露兇光,不會記得你的理。

別忘了,態度謙和溫文,在我們的社會中也是一種德行。因此這算是他在道德上犯的第六個錯。


我就先歸結出他的這幾個倫理錯誤。我不是文學屁精,不會刻意湊十個、八個,也不是四字魔人,不湊個四字對聯就像會死掉一樣,因此這六點看來長短不一,用詞難度也有點不太整齊。但我已盡可能淺白,能不用倫理學術語就不用,希望大家不論老少都能看懂。

最後補充這六點可以整合為一點:不仁。

我這輩子第一份工作,是在馬身邊提包包、訂便當的,帶我出道的幾個師父,都是他征戰四方的第一批謀臣。早在馬聲勢大起之前,他們就已看出「此人不仁」,對他人沒有同理心、同情心。但那時講,是不會有人信的。

馬英九的倫理主張有點康德式義務論的味道:堅持原則、重視共同理性,強調道德規則本身的崇高與尊嚴。但他行為上卻比較傾向目的論,包括為了達成目標越來越不擇手段,認為自身價值高點也會是社會最終目的等等。如果加上一些排除條件(不重視效益分析等),我認為他的道德光譜會落在「利已主義」這個流派之中。這是種說起來有點道理,但深思起來,可發現其中問題重重的少數派倫理學主張。


馬英九之後可能繼續出包,所以這文章可能會有續集;要我寫王金平的錯也可以,我又不是挺王的,但要寫這種東西,明顯對國民黨有利,那就請先付費了。

2013年9月12日 星期四

沙羅雙樹


今天講課前,用筆電整理ppt時,看到昔日工作的師父在FB發文痛批馬英九。雖然不甚意外,但還是覺得好笑。他可是十幾年前馬英九為了選舉,找的第一批幕客之一啊。不知道怎麼回應,就是對時局發展同感無奈,只能笑了。


可是課後回家,開車想著,幾個轉彎過去,卻有悲從中來。想起一段不少人知道的日文詞。


   祇園精舎の鐘の声
   
   諸行無常のひびきあり
  
   沙羅双樹の花の色

   盛者必衰のことわりをあらはす


「祇園精舍的鐘磬,敲出人生無常的響聲;娑羅雙樹的花色,顯示盛極必衰的道理。 」

唉,就這樣什麼都崩掉了嗎?

當年一票人踏進信義路上的馬辦,馬英九的房間才多大。小到他加金溥聰就滿了。從那種小小的地方,五個十個二十個人,一路打到今天這個田地。我無緣跟他多走幾步,短短數月追隨,早早離去。我師父、舊友們也一個個離開。

他十幾年來一路打到稱帝了。坊間傳說,他這天開始可說是真正稱帝了。我卻覺得一陣悲涼。

那看來不像稱帝呀。那種表情、言語,像是困獸之鬥。困在籠中的獸,在那張牙舞爪,火性四射。幾個政壇老者一臉無耐,站在籠外看著嘶吼的他。怕他再傷了什麼無辜的人。

打得這麼亂,他在怕什麼?他身邊已經沒有人了嗎?沒辦法吧。他用長得好看的人,取代能打的人。早就沒什麼能打的願意撐場面了吧。

或許他在怕本土派吧。那些他認為一生下來就是沾著黑金的人們。不是怕本土派進來咬他,是怕本土派什麼都不講,就在那站著看他。

三個直轄市長都是外省人。五院原來有三院是外省人。立法院如果順利換成洪秀柱,那就是四院外省人了。

本土派不講、不動,只是看著這些外省人。光是這樣看著,什麼都不講,馬英九就開始怕了。他在愧疚。他越愧疚,就越瘋狂。然後煞不住車了。

「就把這些人命名為黑金!這樣我砍下去就不會害怕了!」最後砍到王金平,他大概也到了心裡的極限。

大家都到心理的極限了。他把國民黨本土派的最後一根柱子砍了,本土派對他最後的一點信心也消失了啊。王金平不在,國民黨內還有什麼閩南裔的實力派人物?失寵的白副總統之外,只剩下一大堆深陷官司的窮鎮弱藩,幾個不敢表態的立委,還算有台面。能不理馬英九自立的,大概只有台北低調的吳碧珠。

客家的伯公會有什麼想法?他的兩個孩子將來保得住嗎?

當所有人都只是看著他不講話,他就撐不下去了吧。就到此為止了,之後做什麼也不會有人聽,有人看,有人相信了。所有人都當他瘋了,他的帝國才剛成立,就這樣崩去了。

我還記得那信義路旁的窗,可以帶進清亮的陽光。那時沒人會想像今天的這個「帝國」。或許有吧,小房間的那兩個人或許談過。沒外人能知道了。



2013年9月5日 星期四

開學好



開學了,因為案量太大,所以這邊的產出也要減量,大約就是之前說的一週一篇吧。

當然在學期中也會有很多可談可寫的,但教學第一,這種沒錢賺的閒事只能先往後面放。如果有人要花錢請我寫文章,我是十分歡迎,快與我連絡。

最近在車上聽廣播,聽到李家同在幫弱勢家庭的孩子募款,這是件好事。他的台詞中有一句:「我們需要幫助他們。」我越聽越怪,仔細想想,才發現這話不是中文原有的文法。是英文順翻成中文的。

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很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