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2月31日 星期二

我很尊敬九把刀





忘了是幾年前,開始有學生在上課中問我:「老師你覺得九把刀怎樣?」

從他們的眼神或問句的語氣,我感覺他們想聽的答案會是「寫得普普通通」、「沒什麼特別的」、「只是炒作」、「沒深度」等等之類對於他作品的負面評價。但其實我完全沒看過他的文字作品,也沒聽過他的演講,我只看過他的電影,而且還是看二輪的,因此也給不出什麼評價。電影還不錯看,只是找帥哥來演自己是有點點點點。

雖然對於「老師你覺得九把刀怎樣?」這個問題的美學部份,我想不出什麼具體的回應,但是我想在倫理學方面,還是可以談談我對他的看法。

就倫理學的角度,我是很尊敬他的。這種尊敬來自於他在「手藝」(craft)方面的成就。他是個作者,以及電影工作者,他的創作活動就是一種手藝的展現。他在這方面藝術性成就,也就是美學部份,因為我看得少,加上不是我的專長,所以無從評論,但是在社會價值的部份,我認為他頗有貢獻,也因為這種貢獻度而值得受尊敬。

我以前曾想當言情小說作家(自介部份有提到),因此九把刀算是我童年夢想的具體實踐者。是以我對其「量化」方面的數據相當有興趣,因為這些數據代表這一夢想的現實性與可能性。

當我知道他每天都寫五千字後,感到非常震驚。我一天傾全力寫,頂多兩三千字,而且需要一再的改,還會有一堆錯別贅字。常看這Blog的讀者就知道。在手藝技術上,他可以天天生出五千個「可以賣」的字,實在讓人佩服。

在銷售數字上更是驚人。他文字創造出來的產值,近幾年應該都破千萬,電影更是以億來算。我不會說以「賺得多」來評價一個手藝人是正確的角度,但從「產值」來看,可以突顯出一些倫理意義:他用雙手和嘴創造出來的產值,可以養活十幾個,甚至幾十個、幾百個家庭。電影每賣出一億票房,就代表產業裡面湧入了一億的資金,當然九把刀有拿到錢,資本家的口袋又裝了一些,但這些錢的一大部份也會透過薪資、再消費而分配出去,變成世界上某戶人家的月收入。

他個人手藝的發揮,得以讓許多家庭受惠。雖然大概不會有特定家庭100%的收入都受惠自他(除了他自己以外),但你可以想像,隨著每戶所佔%數的下降,就代表有更多的人因他受益。許多的手藝人甚至養不活自己,他卻能夠養活這麼多的人,就「手藝人的價值貢獻」這點,我認為他非常值得肯定與尊敬。

對於手藝,他樂在其中,也讓社會受益,不是很好嗎?

台灣有許多類似的「手藝人」。也出現在九把刀電影中的彎彎是這樣,大家熟知的一些創作歌手也是這類手藝人,食衣住行育樂各業別中都有這種手藝人。他們憑自己的「手藝」養活自己,也養活別人。他們都很值得尊敬。

我知道這種邏輯推論,會讓人想起近日朱學恆和遠雄趙老闆的大戰。趙老闆登廣告問說朱某人對社會有什麼貢獻,相對而言,趙老闆可是養活了八千人呢。

依我上面的邏輯,趙老闆是不是也值得尊敬?是不是成功的大企業家就值得尊敬?

我不清楚朱、趙兩個人在勞動上的手藝性質,但從我上面的邏輯,應該這樣看:趙老闆是憑他的「手藝」養活那八千人,還是那八千人以他們的「手藝」養活趙老闆?誰的手藝更關鍵?

沒有九把刀本人,可能整個「九把刀」產業鏈都會立刻消失,他的手藝難以替代。沒有趙老闆,有什麼會消失呢?這可能只有趙老闆和那八千員工能夠回答了,我們外人是看不出來的。



2013年12月29日 星期日

南一中倒碗事件的道德探究





有一些朋友請我談南一中的倒碗事件。這個事情就檯面上比較可靠的資訊來看,是: 
1. 有家店提供南一中學生持證可以加湯加飯的優惠。
2. 有學生因一開始沒有出示證件,引起爭論。
3. 學生離去時以丟菜單進湯碗裡,並倒扣餐具

其他的傳言部份因為沒有兩造較肯定的說法,我就不提了。大家關切的是誰對誰錯,其實就這樣的公開資訊來講,資訊量有點不足,但倫理學家有這麼容易被擊敗嗎?嘿。

我會這樣區分這個事件。首先是爭議事件本身(學生和店家),接著是由爭議事件延伸出的事件(校方和店家)。我稱前者為A事件,後者為B事件。

A事件的資訊太少了,但有兩個明顯的道德爭點。首先,持證免費給你加飯,是一個優惠,還是吸引客人的行銷手法?如果是一種優惠,那麼接近於道德上的「慈善」,如果是行銷的手法,那本身不具太大的道德意義。

就我看網路相關的資訊,以及我個人的判斷,店家的這個服務應該是給南一中的「優惠」,理由以有二:第一,如果要行銷,應該不論是誰都免費給你加,這樣來客會更多。第二,考量學生經濟能不佳而給免費加飯,這是很常見的理由,而考量到「經濟能力不佳」確實是「慈善」。

如果這個行為是「慈善」,我們可以去索討「慈善」,並爭議「慈善」相關服務態度不佳嗎?我想多數人會認為不妥,少數人認為還是可以,但這少數已經非常少了,就像我們多數人看到乞討態度很差的乞丐會非常不爽一樣。

第二個爭點是,店家態度不好,可以用什麼方法回應。可以倒扣碗,丟紙條進湯裡嗎?有些人認為此舉確實不妥,但也有許多聲音指出他碰到相同的狀況也會這樣做。我們來看看雙方大致的推理路線:

認為不妥方:不爽下次可以不要吃,可以上網批評他們,也可以發動抵制。你丟東西亂他,只是降低自己的格調。

可以丟方:他態度差,我當然也可以用同樣的態度對他。我錢已經給了沒有其他的反應武器,只有這樣店家才會痛。

我沒辦法指出雙方是倫理學上的「什麼論」,這都是很素樸的論點。但有趣的是,這邊提到了道德黃金律的主題。「認為不妥方」的立場是「已所不欲,勿施於人」,「可以丟方」是「我若被這樣對待,就會這樣對待對方」(或以牙還牙。)。

「已所不欲勿施於人」這是我們東方的,「以牙還牙」來自西方,兩者是有差的。差在哪邊,讀者您看得出來嗎?一種是不做什麼事,一個是會做一些事。你喜歡哪一種呢?

我只能說,我們的文化主體精神是東方的,所以理論上,大多數人應該會覺得「認為不妥方」是對的。

是以依照上述的脈絡,我們社會中的大多數人會認為南一中倒碗事件本身(A事件)是學生有錯。


接著看到B事件,也就是事情上媒體後,有以下發展。媒體上關於雙方進一步的衝突狀況如下:

1. 校方認為這是個消費糾紛,可能還有點政治問題。
2. 有教官出來批評店家並迴護學生,但事後被校方否認有這教官。
3. 有老師出來替學生講話,說如果他碰到類似消費糾紛也會有相類反應。

這些資訊同樣不夠明確,但我要談的是整體的倫理現象,所以還可以談。我就直接告訴讀者我的看法好了。

第一,四位原案學生,到我寫文章的這刻還不出面,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他們知道錯了。校方不讓他們曝光,也是因為知道他們錯了。如果是撿到幾千塊的路不拾遺,會不會讓學生曝光?我想是會的。

碰到好事,還硬拉媒體來咧。但這個案子學校就是東擋西擋。講好聽,是外面批評聲多怕學生壓力大,講難聽,就是「心虛」。因為案情真相如何他們自己最清楚,會不會心虛也是自己最清楚。

第二,我不討論這四個學生是不是有什麼家長背景,校長或校方是不是要選舉才會這麼看重背後政治影響,但講真的,這個學校的倫理與政治判斷能力是爛到破錶。校長第一時間硬抓學生去私下道歉,就沒有後面網路傳播媒體傳播的一堆鳥事,這四個學生也不會有人記得。

搞成現在這個樣子,全國在千刀萬里殺,如果這些學生受了什麼傷害,如果某某人的選舉大業受了破壞,校方主事者的責任是九成。

第三,這些幫學生出來講話的師長,並不是倫理學專業,充其量只是「活得比較久的人」,他們的言談在倫理學上站不住腳,也沒啥價值。不過這些師長之所以抱持與社會大眾不同的態度,很可能是他們想要討好某些人。討好南一中的其他整體學生嗎?討好學生家長、校友嗎?討好沒曝光的神秘人X嗎?

公開論述都有風險。我在這寫文章有風險,同樣的,在公開場合,對媒體講話也都有風險。學生用餐扣碗,是私德問題,學校講錯話,會變成公德問題。所以B事件比A事件嚴重多了,這些「活得比較久的人」,應該要有點概念才對。

我看校方到現在這種時刻還只會說「到此為止」,「到此為止」,你是電動裡的NPC嗎?你說到此為止就到此為止嗎?你的學生推甄時被大學教授問說:「你們學校那個扣碗的事情你有什麼看法?」你也要學生回答:「到此為止」嗎?

我認為快快帶學生私下去道歉,猶未晚矣。請發揮你最後殘存的一點智慧吧。



2013年12月28日 星期六

為什麼有這麼強的恥力?




我住過的台北市和新北市,垃圾費都是隨袋徵收,因此需要購買「專用垃圾袋」。其費用並不高,但有些人就是覺得很貴。多數人會把袋子塞到快爆炸,或是根本就已經爆炸,這雖然已經違反相關規定,但清潔隊員對於此點一向是睜隻眼閉隻眼。

我在這要談的,是我這幾個月來碰到的某位歐巴桑。我所在的新北市地區,垃圾車會依固定路線移動(不像北市有很多地區會駐留十分鐘以上),各地居民會依車子抵達時間下來丟垃圾。其抵達時間偏差通常不超過十分鐘,所以不少人會先下來等。「這先下來等」,造就了這一篇文章。

我會提早十分鐘下來等,順便簡單運動。有時我會把垃圾袋先暫時放在清運點附近的地上,然後去欣賞一些附近鄰居種的植栽,或是參觀一下四週廟宇。幾個月前,我看完盆栽轉頭時,遠遠看到似乎有人在開我的垃圾袋。我走回去看,原來是住轉角一樓的歐巴桑。她打開我的垃圾袋,然後把她的家用垃圾硬塞進去。看到我走回來,她匆忙:「我幫你倒」。我笑不用。

之後只要我倒垃圾,都會特別注意這人。在這幾個月的時間裡,我只要倒垃圾都會看到她(依她的垃圾量,應該是天天出來人),但似乎只有一到兩次看到她有自備專用垃圾袋。她幾乎把整條巷子的人都遍了,雖然有些歐巴桑會主動讓她「加入」,但大多數都不給好臉色看。她不會找中年男子,但會年輕人,比如像我(之後又被了兩次),或是被父母派出來丟垃圾的小屁孩。她總是在塞完後要幫人家倒,但多數人都推辭了。

我一直在想:為什麼她有這麼強的恥力?為了幾塊錢的外在價(袋子的錢),有必要耗費無法計算的在價(鄰里友誼)嗎?

這是貪小便宜沒錯,但本質上也不是太大的道德錯誤,有些倫理學家甚至會認為這是「節儉」,雖然其所採行手段方式有待商確(拆我垃圾袋,似乎有點道德爭議)。

但這種行為模式確實會傷害社群的在關係,我們在學理上稱這種人為「道德上的寄生蟲」,他們利用其他人的美德(助人、容忍)來增加自己的福祉,對於社群追求卓越的進程並沒有幫助。

社群主義會怎麼明這個問題?社群主義看重社會角色,我們就來探討一下社會角色。

我們可以想像一下:一個抽煙、打架的不良少年(現在叫「非行少年」的樣子,比較好聽),會做出同樣的行為嗎?一個天天打老婆的先生,會做出同樣的行為嗎?一個黑道角頭,會做出同樣的行為嗎?一個詐騙集團成員,會做出這樣的事嗎?

很妙的是,我想多數人都會認為,上面這些通常被我們定義是「壞人」的角色,並不會做同樣的事,或機率並不顯著。你可能認為,上面這些壞人也覺得公開做這事很丟臉。至少要偷偷的做。

但如果是「歐巴桑」這種角色,你會認為確實「有可能」公開做出這種事,不定還是「非常可能」。

所以這和「歐巴桑」這種社會角色的定義有關。不論是外來的歧視造成其在的認同,或是其在的想法造成外在的形象,歐巴桑,或許都被(自己與其他人)認為是「恥力驚人」。所以就算很少歐巴桑會這樣做,但如果她們有人這樣做了,那會是「合理」的。這是種可怕的「合理性」,因為其他社群成員並不喜歡這樣。

她們不是社群眼中真正的壞人,但就是會造成社群的困擾,在社群之上而「吱吱吱」的吸吮著社群的道德出。像樹上的蟬一樣,非常吵。

可是她們到底是怎麼從清純的高中少女變成這種道德異形的?這就是我所不解的部份了,還請社會大德發表您的高見。








2013年12月23日 星期一

鴨鴨的禮貌




要討論范可欽大戰霍夫曼的戲碼,我已經晚了一步,許多網評大德從藝術、法律、商業等各層面出手,對這個問題已經有了多向度的探討。不過,倫理學總是可以找到出路的。我知道有很多讀者朋友不懂藝術、不懂法律,也不懂商業,但就是覺得范可欽一幫人做錯了,卻說不出個所以然。到底問題是出在哪咧?

要說明這種「奇妙的不對勁感」,要從(一個好像還沒人談過的)角度切入:「禮」。

在西方倫理學中,禮貌或禮儀通常不被視為倫理學的主題,「無禮」代表「行為上的無知」,而不是「道德上的錯誤」,是以許多西方角度出發的倫理學課本在介紹「規範」主題時,會特別強調「禮」不是「道德」。

但中國不同,孔子以來的傳統,都把「禮」整合在道德之中,沒禮貌除了「行為無知」之外,也代表道德上的錯誤,甚至是人品上的缺陷。我傾向認同這種觀點,雖然有些禮貌或禮儀和道德無關,但「禮」的本質和道德有關,是一種對人的良善態度,這鐵定是倫理學的範圍,而且應該是不論中西哪一種倫理學系統都適用的。

回到小鴨,喔,是大鴨。你看到霍夫曼(大鴨創意人)生氣了,你看到范可欽(台鴨生意人)也生氣了,但你看到黃景泰(基鴨主辦人)低調、客氣,鏡頭前就是三分歉意。怎麼回事?黃景泰的態度為什麼那麼軟?

有人說他要選基隆市長,搞砸了可不行。這話沒錯。重要的是,那種反應是對的,他是政治公關的老手。不然就是他身邊有老手。他知道這種出包狀況「在地上打滾乞討原諒」是對的,所以他出來頭就低低,「I am sooooorry」。選舉那是後面的事,還管不到哩,現在這個先搞好。他知道一開始的作法「無禮」,所以後面立刻補上該有的禮數。

因此罵黃景泰的人不多,只有幾個深入分析的批評者的指出黃議長其實才是責任大宗。而批判的炮火,變成全是范一個人在吸。有人說他是被黃推出來當犧牲打,但我認為不至於如此,因為范也被 fire了,還可能賠大錢。范之所以被罵,是他有錯在先,還要強出頭,硬凹回來。

一開始,你可以看到霍夫曼怒的點是「感覺不受尊重」,被「無禮對待」。他的創意是把鴨放大,放在特定環境水景中,讓「小人」們觀看,他認為自己原初的想法在任何一個展場中都應該保持某種程度的完整。而范可欽的想法是,你在授權之外的,我就自己可以搞,反正「你沒講的部份,我就可以」,我花那麼多錢買授權,當然我可以想辦法撈回來。於是霍夫曼覺得自己被侵犯了。

侵犯不用到法律的層次,光是禮貌上的侵犯,就已經是道德上的錯誤。范(以及黃)一開始的行為就已不夠禮貌。你今天願意花大錢迎了尊小鴨神,喔,大鴨神,至少要尊重原來的廟公吧。要以禮相待吧。原來廟公說要怎麼拜,東西怎麼放,鴨神怎麼安座,要聽吧?不然你拜的就不是這種鴨神了啊!味道就跑掉了。

至於之後范的記者會,那更是不禮貌的「加成」,其主要意念就是「我買了權利我要怎麼搞隨我」、「其實你那也不是創意,小鴨是全宇宙共同資產」(這兩個論題是矛盾的,這很多人討論過我就不深談)。這更是具體的展現了「不禮貌」,因為這就是「出錢皇帝大」以及「你那東西沒啥了不起,跩什麼」的態度,都是台灣人最反感的「沒禮貌消費行為」,就是被我們稱為「奧客」的那種態度。

所以從一開始對霍夫曼本人的失禮,到展現在台灣人面前的無禮,范可欽的表現都不及格。

「禮」原來產生自廟堂,在周朝以後擴散到民間,一直到現在。我們的生活互動模式雖然放棄了大多數的傳統「禮儀」,但「禮」的精神還在。我們就算不知是否該對某人鞠躬敬禮,至少也會在心中帶有三分敬意,瑟縮在一旁傻笑、點頭。我相信多數的台灣人都還保有這種內在本質,這也是范可欽被炮到爆的原因:百姓不懂法律,百姓不懂藝術,但百姓很清楚這種作法明顯不是「做人的道理」。

黃景泰,因為是政治人物嘛,知道第一步錯了,頭馬上就低低的。我不是說他這樣在道德上就是對的,而是至少他「能在政治上生存下去」。范可欽這種抱著律師就以為天下無敵的態度,台灣人會覺得「禮數上沒有到」。雖然他生意還是能做,不過大概以後不會像之前那麼好混了。


補充一點:

許多朋友都問我同樣的問題:「不就是把小鴨放大,有什麼了不起?」這其實也是個倫理學(中的價值學)議題。

由價值學出發,這個問題其實很簡單:價值評估不是全然客觀的,特別是無法量化的那種價值,你覺得沒什麼了不起,那是你家的事。只要某些人覺得喜歡,價值就能成立,並獲得證成。

這種無法量化的價值在倫理學上被稱為內在善或內在價值,是只有親自去體驗的人才會明瞭的,也是「用錢所買不到的價值」。這種價值不能買賣、不能交換,但可以分享與體會。鴨鴨所帶來的就是這種內在善:懂的人就是懂,還可以彼此分享這種快樂,不懂的就是不懂,怎麼解說都不懂。你也不能說這種快樂值多少錢,雖然小鴨的授權金的確很貴,但我想其帶來的內在善相當驚人,能「體會」的人就知道,那不是錢的問題。

2013年12月21日 星期六

你只需要多想想自己在世界中的位置





「提升國際觀一直都是教授們大聲疾呼的主題,在他們眼中,學生多是世界地理白痴。從洪蘭的「亞美尼亞論」,到近日的「巴基斯坦與巴勒斯坦論」,學生們被描述得知能貧乏,好像心中只有台灣,甚至連台灣地理都亂七八糟。

我是地圖愛好者,許久以前的大學聯考,地理成績還排在全國前1%,但我認為這些知識(包括課本地理與上面兩種論述)只是「地圖愛好會」的層級,真的,沒大用,也不用去記,需要時,只要去google就好。其實多數的教授也不知道亞美尼亞在哪,也沒辦法正確的指出巴勒斯坦的國土,但這不影響他們在學術上的成就。

不過,當他們發現自己不知道亞美尼亞與巴勒斯坦,上道的人會默默的去google,去看看這兩個國度的簡單資訊。據我觀察,只有極少數的大學生會這樣做。多數人都還是等待「博學者」直接告訴他們答案,如果沒人講,他們就一直等待。會主動去找,並趣味興然的在電腦前看著google map中的遙遠國度,在維基百科中一個連一個的看上幾十分鐘的人,相當罕見。

這種向外探求的怠惰,不能是「沒有國際觀」。我一直想這應該如何稱呼,但一直想不到一個妥切、簡短的名詞,應該這樣吧,這是種複雜的個人態度,是一種「世界觀」(看世界的方式)。硬濃縮成一句,大概是:年輕人缺乏的是「企圖在世界自然與人文地圖中找到自己位置的衝動」。

這不是在世界地圖上找到個國家、城市,就把自己放進去那樣。而是在人文與自然的世界裡,你位在哪邊?要怎麼與外界互動?如何彼此提升?並且追求人生目標?

我所屬的兄弟會,經常在爭論基本工資、22K、薪資和經濟成長等經濟學問題。當然是分成「要調漲」與「不調,甚至廢除」兩派在吵,吵翻天,總沒什麼結論,隔一陣子又會再冷飯熱炒一次。他們吵的容不是重點,重點在於他們很熱衷於吵這個議題,因為認為這個議題是有意義的。

但他們和基本工資根本無關係,基本工資不是他們人生的「直接關切」:我的兄弟們(我們是起源自台大的兄弟會)的薪水,是基本工資的數倍,有人可能是十數倍。基本工資調不調,和他們的人生幾乎無關,他們都是人生的勝利組,大可不管失敗組去死的那種勝利組。但他們還是「管了」,管得很認真,吵到動了真氣。

不過,真正和這事直接相關的人呢?擔心自己會領22K的大學生呢?他們不是不擔心,也不是沒想過,但就是「覺得自己能力不足」,所以交給「比較強的大人來解決」,自己就停止思考了。

「就交給他們來解決吧。」這種心態把自己的人生責任往外面推出去,推給虛無的、不知道在哪的社會精英,自己在那等待。這是種信任,但也是種錯誤的信任。社會精英就算會幫忙想,但他們不在其位時不見得有作用,有時想想就算了,有時想的點子,不見得適合你。你要自己想才行。

像服貿。一堆社會精英與領導階層在那激辯,多數的年輕人卻只是看,「等他們討論出來囉」、「交給他們了」。這樣對嗎?你是什麼樣的人?你有什麼技能?在將來的台灣、世界,你會在什麼位置,擔任什麼角色?服貿對你是大大有利,還是讓你淪入社會的底層?

這要你自己去想才行。你要親手把自己放在世界的某個城市的某個角落,你也要親手把自己放在社會階層的某個層級。什麼是「正確的」,「適合的」,要你自己親自來確認,你得自己吸收足的知識來下判斷。

昨天我去某所學校演講,提到「巴勒斯坦、巴基斯坦與國際觀」的事,我順帶提到「教授也不見得知道阿拉巴斯坦在哪啊!」學生一陣轟笑。我相信有些學生知道阿拉巴斯坦是,所以大笑,有些人則可能以為我是胡亂舉的國名而笑,有些人則是一頭問號的坐在原地。不過,我想,在場者應該很少像我一樣,在會後立刻google一下確認阿拉巴斯坦是,看有沒有講錯。

連個非常無聊的知識都該確認一下,你的生命才不會是迷糊仗。當你覺得需要知道一些事情的時候,就去吧,去自己讀,然後生出對自己有意義的知識。這是大學生應該超越高中生之處,也是大學教育原本的設想。你還不用像我的兄弟們,也不用像那些知識份子們,為了社會整體未來拼命的找尋資訊、激辯以創造知識,那對你確實還太難,你就先搞定「對你有意義的知識」吧。

你不見得需要什麼國際觀,你只需要多想想自己在世界中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