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學期的修課學生總數,約有七百五十人。
我在教室容量許可的範圍內儘可能加簽,才會這麼多人。也因為這樣,我每週都要批改如山的隨堂作業。每一張紙,都代表一位用筆與我溝通的學生,他們一週週的不斷藉此講述自己的人生。
每學期的修課人數都在這數字上下。看了這麼多年的作業,從這些學生的字裡行間,一種無可奈何的鬱悶感越來越強烈。從幾個人,傳到一整間教室之內,再從這個學校,擴散到那個學校。
他們是三十五歲以下的鬱悶世代。
有些人問我,為什麼這次的服貿抗爭,大學生會這麼激動。我認為可以分兩個層面來看,大社會層面,和小集團層面。
在大社會中,年輕世代都鬱悶。不管他們怎麼努力,月薪都是兩三萬。而那些同一個工作場合中,廢得要死的老人,卻領個五六七八萬。
老人會說:你慢慢做,慢慢等,好好表現,就可以有這麼多。
但老人的話,這些年跳票得太嚴重了,年輕人不再相信。主政的老人,公司主管的老人,一堆沒用廢物,不然就是騙子,只想壓榨人。領固定高薪的人,振振有詞談一些理念時,年輕人還會應個聲,拍個馬屁,但私底下多是不屑的眼神。
這幾年一路下來,這種欺騙與無能感越來越烈,終於,鬱悶不言的年輕人,隨著立院的防線一起崩潰了。第一波的學生打進立法院後,無數的學生主動增援。他們從鬱悶的小空間冒出來,服從、團結,有序。
「我們會做事,而且說到做到。」他們想傳達這樣的概念。
所以破城之後,會扶門。做垃圾分類。在場外保持冷靜自制,甚至還區分翻牆進、出立院的路線,進行交管以免「交通堵塞」。
「我們比你們強。你們這些老廢物。」
老人們辦的活動,能有這種文明程度、自制力嗎?現實就是沒有。阿就沒讀過這些大學才能學到的社會運動理論怎麼會有啦!一堆衝車戰車大將軍是能有什麼文明啦!
當民進黨政客匆忙、落魄的抵達現場時,這種「有能」與「無能」的對照突顯到極限。王建煊這老頭還幽幽地說「年輕人被政客利用」,但有眼的都看得出來,是年輕人跑給政客追了。洪案的「公民1985」就已經證明過一次。
類似王建煊的言談所在多有,雖是想顯示自己的真知,但只再次證明老人的無知、無能與無用。我談大學生、罵大學生,導致一堆老人見到我,就附和著罵年輕人。我其實是尷尬居多,因為我很清楚知道,你們這些老頭,比我的學生廢多了。你們只是早出生,佔了一堆資源,才能在那囂張。
王建煊一個月領多少錢?他又做了多少事?我看應該比送宅急便到監察院的阿弟仔還沒有貢獻。
馬英九就是「廢物老人」這種符號的極限。他的一系列言談,讓這種「反老」潮逐漸升高,終至高點。依我對馬英九的認識,看他談「鹿茸案」的神情,我認為他是真心以為鹿茸就是耳毛。這已經完全超過年輕人忍耐的極限,成為壓垮他們的最後一根耳毛。
老人說什麼,年輕人都不會信了。因為他們太廢了。馬英九不能代表老人?誰叫你們全護著他,和他玩一樣的遊戲?
這時出現一票年輕人。這是我前面說的小集團層面。
這些學運份子一直都是充滿爭議的人物,但他們能打,而且一直打。不只是五六七八個人而已,他們有一個學運的圈圈,而且人數高達數百人。他們透過大量的讀書會、演講會、現場活動來集結練兵,形成有經驗、有理論、意志超強的戰鬥團體。
說件真實的小事。有次我要借學校的空間,搞我自己的「小圈圈」,但發現好時段都被這些人的分支團體借走了。去找他們的老師協調,才得知他們一借就是整個學期,固定開會論事。他們是玩真的。
所以他們才能這麼有戰力,有組織,能對立院「一球入魂」。他們有軍隊的整齊,同心聽令,自然能一舉衝破那些(可憐、被凹、最菜的)警察防線。
沒有其他團體有這種的組織力,更別說是意識形態對立面的那些。當我看到什麼抗獨史還是什麼陣線辦活動,總共只來七個人時,我立刻噴飯。
我帶學生去健走,從輔大走到基隆,這麼鳥、這麼苦的爛事,都有七個學生參加。你們這些「團體」是在衝三小?沒有朋友嗎?平常沒經營人脈嗎?講話沒人理嗎?
二十年前我在台大的時候,國民黨還有動員力,可以動出十幾二十個人做事。幾個學校加一加,應該也有百人之譜。現在呢?你是能弄來什麼狗屁人?
當年有這種力量,是因為黨還會給錢,對黨有熱血的年輕人也有一些。現在支持國民黨丟臉死了,你是要去哪邊弄人?只有一些外省第三代和軍公教子弟,而這些人多半是因為身份支持而不是理念支持,不會論述也不能打,更大的問題是自我意識很強,每個都想當意見領袖和先知,不願當小兵。
七個人?幫幫忙好不好。
一邊太強,一邊太廢,產生一種靠大邊的效應。原本不太親學運圈,沒那麼認同的人,因為另一邊實在太白痴,而開始往學運側大規模的靠攏。
而老人與老人的支持者,則因為人力不足,越來越像廢物。政府當局無能,連操作媒體者也無能。許多反學生的媒體新聞一上線,就被年輕人轉寄罵爆了。弄這種反效果新聞,不如不要弄,你就算能唬到人,也是唬到那些老人。
「你們」實在太廢了,拜託點好不好。
當你指責「民粹」的時候,不代表你是精英,只代表你講話沒人信,還嫉妒人家講話有人信,嫉妒人家叫得出人助陣。
當你指責學生本份就是好好讀書的時候,我想請問你「本份」是什麼?連「本份」是什麼,從哪來的都不知道,還可以講那麼多?那不就是廢嗎?學生沒領薪水,你還有領薪水咧,那你有把「本份」做好嗎?由誰來判斷做得好或做不好?你有資格嗎?我有資格嗎?誰有資格呢?
你質疑學生可以佔立院,那以後大家是不是都可以佔立院?那你要打得下來呀!你、要、打、得、下、來、呀!幾十年來只有打下這一次,你以為說打就能打下來喔?你只有七個人是要打個屁啦!
要軍隊去鎮壓暴民?你的軍隊在哪裡?我認識的幾個年輕的職業軍人,一向對於社會運動、公民運動多有不屑,但這次卻激憤起來,表達出對攻佔立院的「強烈支持」。你要動哪們子的軍隊?你以為軍隊的年輕人就不恨軍隊裡的廢物老人嗎?騙人沒當過兵嗎?
看個新聞就相信,那不是廢嗎?
政府講什麼都接受,那不就是廢嗎?
就是廢。年輕人看看裡外,發現有資源,有權力,訂規則的人,都廢透了,太難看了。他們鬱悶,然後潰堤。
不要出來強調什麼你知道有些老人很厲害,我的講法是以偏蓋全什麼鳥的。那你有沒有辦法解決馬英九這個廢物造成的問題嘛?年輕人要的薪水你有辦法給出來嘛?他們老的時候各種保險會倒掉嘛?
不知道?沒有辦法?所以鬱悶世代就自己出手。他們就是沒有飯吃、覺得被騙,你不解決事實問題,一直在那邊講,講講講講講,爺們講講聖人講,聖人講講鹿茸講。嘴巴講講就想服人,沒有用的。
就是你這種死不認錯的嘴炮態度,把年輕人逼到用攻城梯去破城的。還想狡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