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7月2日 星期二

都市健行




七月一號,我帶幾個學生從輔大走到基隆。當然是有點縮水的「走到」,但仍是輔大到基隆沒錯。很多人會問,為什麼要帶學生走這一趟,還要請學生吃飯。我想這些問題的標準答案藏在這個實踐活動之中,只有參與者才會知道。但還是可以從較客觀的角度來看看這個活動的價

我高中時手摔斷,很長一段時間只能走路移動,就養成「時間若,就走去目的地」的習慣,一直走到現在。走了十幾二十年,我擁有很多都市健行的技巧,大多數都是自己摸索得來的;但也還是在持續學習中,那些第一次參加的學生們,也都是我學習的對象,比如他們的某些衣服裝備就比我適合。我會請參加者吃飯,一方面是感謝大家願意加入都市健行這種運動,另一方面也是一種交換,感謝他們提供我一些想法和激勵。

這次活動的最後目標點是基隆夜市。在夜市吃飯的時候,有學生問我:「老師你們讀大學的時候很常來基隆夜市嗎?」我直覺的答案是「很常。還會到羅東夜市去。」騎車來回兩三個小時甚至更久,只是為了吃個魯肉飯加個什麼爛湯。當年的台大住宿生,確實不少人過著這樣的「夜生活」,再尋常不過。我還有個不太清楚的印象:和室友聽宜蘭的檳榔很青很好吃,於是在去夜市的回程買了一包(雖然我們平常並不吃),在冬夜寒風中一路嚼一路(當然不是好孩子正確示範),飄撇的騎北宜公路回來。記得那天羅東夜市不知何故還沒什麼店開,根本是只有吃到檳榔就回來了。

我相信現在大學裡,有這種莫明其妙「微」旅行經驗的人很少,至少沒有我們當年那麼多(有正式的海外或國內旅行經驗者,卻比我們當年多出太多)。這不代表現在的大學生「不行」,而是他們較少「率先跨出第一步」。他們過著相對理性的生活,很多人認為這是種進步(包括當年的大學生老了以後變成的大學教授),但我認為他們太理性了,太講知識、理念,太講批判。生活中充滿了質疑與批判,或許比我們當年的癡愚要好,或許也少了點搔搔頭後就出發的浪漫。

我相信參加這次活動的同學,不管事前、事後,一定都會聽到兩種聲音:「太難了吧!幹嘛參加!」與「這有什麼了不起,我之前還參加過馬拉松(之類的更累活動)。」這兩種理性聲音把現在大學生的異想動力捏熄了。我帶他們走這個行程,是正常人都會覺得很難,但實際上身體健康的人(只要資訊正確、準備充足)一定可以挑戰成功的活動。它也有難處,難在於一般的馬拉松、三鐵,甚至是登山好手或野健行好手,亦不見得能輕易應付。這種都市健行需要很多專門技術與知識,一如馬拉松、三鐵或其他耐力活動各有其竅門。都市健行可以輕易入門,也可以發現其中有許多深奧樂趣。

參加這活動的人,會在過程中慢慢發現這個活動的意義與價,也會發現這與其他活動的不同,更會發現上述兩種質疑的「答案」。這答案只有參加者能知道,無法對外人解釋。或許最正確的回答,只能是「,你只能自己走看看。」當你走過了,這就是「你的」,無法透過言語複製成「他人的」。你會開始「同情」不敢參加的人(而不是瞧不起),也會開始「體諒」一些類似的耐力活動(而不是「比較」)。這會讓參加者進入一種全新的境界,你有「答案」,「答案」也成為你不可分割的一部份。

這次的參加者中多數,或者應該是全部,都是抱持著拼死也要抵達基隆,就算是基隆市界也好的想法,才在已超過體能極限的狀況下「達陣」。這種執念不只可以回答上述的兩個問題,也可以回答許多其他的問題,或許也讓當事人發現,自己其實超越了這些問題。我在旅程的途中安排經過十數個逃點,這些點都是大眾運輸車站,參加者只要想回家,隨時可以走,但我辦了三次這樣的活動,就算遇到狂風暴雨,也沒有任何一個學生選擇逃。已經超越了,就沒什麼好逃的。

以後,或許有人會問這些同學:「你大學時候做過什麼很猛的事?」
「有次從輔大走到基隆去吃夜市。」
「幹嘛用走的?超蠢的。」

「對呀,超蠢的。」

在我的課堂上,有很多學生問我,為什麼老師讀大學時會那麼有趣。
因為那時候大家都超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