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8月21日 星期四

伊斯蘭國(IS)種族屠殺的倫理問題



許多人催促我談一下ISIS(伊拉克和沙姆伊斯蘭國)或其所衍生IS(伊斯蘭國)的一系列暴行。其實這主題不太需要申論,不管是依台灣的倫理標準,或是伊斯蘭自己的倫理標準,他們的行為都太過誇張,單純就是惡劣的犯罪者,不是什麼聖戰士。

有些伊斯蘭學者認為他們是「背教者」或是「反伊斯蘭者」,我認為這些說法可稱公允。因為沒有遵守可蘭經哈諦斯(穆罕默德言行集)的穆斯林會採用如此的手段對抗異教徒。在漫長的伊斯蘭史中,重要的穆斯林君主,都以建立一個多元包容的帝國為傲,因為這是學習穆罕默德的作法。

依照伊斯蘭倫理學,當穆斯林不知道該怎麼做的時候,就學穆罕默德的作法,或是思考穆罕默德若碰到這個局面,會如何反應。

在穆罕默德建立最早的伊斯蘭政權時,因為勢力貧弱,他必須與其他異教徒和平共處共榮,才有辦法對抗其他的阿拉伯人(當時還是多神教)勢力。他一度非常「靠近」猶太人,甚至最初朝拜方向也是往耶路撒冷,但後來因猶太人一直不配合其擴張與生產政策,甚至做為敵人的內應,他才採取斷然的手法:驅逐兩個部落,屠殺一個。

最後的屠殺行動當然成為之後許多類似殺戮行為的合理化根源(但他沒有殺小孩和女人),但其行動前提包括了「曾給機會」與「被出賣」,絕對不是第一次見面就殺你全家。

在之後的擴張過程中,穆罕默德包容了大多數的敵人,甚至是他長期的死對頭家族。這家族的穆阿威葉後來即位,建立第一個伊斯蘭帝國烏邁亞王朝。

隨著勢力擴大,穆罕默德後繼的四位哈里發採取同樣的保護政策。在新興的廣大領域治下有著各種信仰的在地人,這些民族或宗教社群可以有自己的事業與居住區域,只要交稅,穆斯林就會提供他們保護。

甚至因為這種人頭稅(穆斯林不用交)收入太過重要,伊斯蘭帝國曾一度禁止異教徒改信,以確保財源與統治集團的嚴整性。所謂一手彎刀一手可蘭經逼人改信之說,只在少數時空為真。

而基督徒和猶太人的地位又比其他宗教來得高(雖然還是不如穆斯林),是因為這兩者都是「有經書的人」,而且其教內人物也都出現在可蘭經裡(比如說耶穌和摩西)。哈諦斯甚至提到天堂亦為這些一神信仰者保留了空間(只是沒有穆斯林那麼多)。因為這樣的因素,在其後的千年中,伊斯蘭帝國成為猶太人最重要的「保護區」(因為基督徒統治區會屠殺猶太人)。

那基督徒呢?在長達千年的時間裡,他們只是偶爾會到伊斯蘭帝國邊疆「搔癢」的野蠻人,不理他們就好。十字軍東侵的時期,穆斯林甚至一度對收回耶路撒冷興趣缺缺。

但為何局勢會在近年逆轉?

工業革命後,西方基督教文明挾帶武力強勢入侵,造成穆斯林普遍的挫敗感。部份穆斯林尋求西化或世俗化,有些則走向原教旨主義或稱基要主義。雙方都回到經典以產生新的現代詮釋,但後者開始排拒異教徒與異教文化。

主政沙烏地阿拉伯的瓦哈比派就是這種思想的代表之一,所以他們有些(相對於西方世界)非常保守與落後的倫理與律法規定。在伊斯蘭地區各處也都有類似思想或相關的衍生流派。這些流派的信仰者一旦擁有武裝力量,就可能迫害境內的異教徒。但為這些異教徒撐腰的外國勢力如果反撲,通常會造成這些穆斯林極大的損失,但也讓這些思潮變得更加排外。

ISIS或是其後演變出來的IS,就是這種思想洪流所演化出來的特殊群體。他們因為極度兇殘,加上所處地域正好是政治真空帶,因此勢力擴張極快,他們也誤以為這樣的模式可以大量複製、強化,而不會受到制裁。

西方在前一段時間對IS的縱容,可能有某些政治目的,包括讓他們「清空」這一區複雜的民族問題,也可以借此建立某種穆斯林的反智與殘暴形象,以利之後的意識形態宣傳。不論西方是否真有此類打算,但他們就是直到這個原本躲在沙漠中的弱小勢力站穩腳步,打進城市,才有所反應。

對付這些極端思想的穆斯林無法透過溝通,也沒辦法找一個教長或大師去勸他們,因為他們認定他者(包括其他穆斯林)都是信仰不堅、智慧低下,唯一可行的方式,看來只有武力打擊,破壞其勢力範圍的基本建設。不過這只是治標的方法,就算消滅了這一支,將來某個沙漠中的小流派,還是可能以同樣的行為模式再次崛起。

那要如何治本呢?其實是無解的。越專精於伊斯蘭現況的專家學者,越知道這個問題的悲劇性。西方世界因為對伊斯蘭的無知,在他們捅下以色列這個大洞後,雙方的衝突已經根本不可能煞車。他們只能像打地鼠一樣,一隻冒出頭就打一下,越打鑽出的就越大隻。

一種很「伊斯蘭」卻不切實際的想法是,或許某些伊斯蘭派別信仰的瓦里(聖人)或馬赫迪(救世主)有天真會出現,帶領一批「真正的」穆斯林解決這些信仰的衝突。

但不管「他」會不會真的出現,總有人必須站出來開第一槍。或許當前沉默的十億穆斯林該扮演更具影響力的角色。